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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吧親愛的,」沈蘭覺得他的眼神克製得奇怪,裡面裝著她無法理解的厚重情緒,便轉頭敷衍:「莫非你也失憶了不成?」

  裴昭不為所動:「誰是蘭蘭。」

  「喂!」沈蘭不痛快地抱怨,「正說聘禮呢,做什麼轉移話題,莫非你要悔婚。」

  裴昭表情霎時間變得很豐富,他示好地求饒:「好姐姐,求你告訴我罷。不然,這聘禮,我不要也罷。」

  沈蘭撥弄手中的瓷杯,旁邊的杯盤狼藉還躺在地上,笑得有些心不在焉:「……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此答案含蓄婉轉中又直指核心,不知殿下可還滿意。」

  「你不是她。」

  裴昭先前無數次動搖過、懷疑過,沈蘭不再是沈蘭,但仍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一個人再「痛改前非」,也絕無可能變成另一個人。

  直到今天,他從沈蘭眼睛中看到哀婉的悲傷,但更多的,是一種死得其所帶來的平靜。小蕙的反應尚且如此大,遑論自小隻聽沈游話的沈蘭。

  沈蘭不愛表達熱烈的情緒,但並不意味著她喜歡弄虛作假。

  她沒有耿耿於懷的憤怒和留戀,只剩下沉靜的釋然。

  「對!你摸摸我的臉,我上面一直戴著張□□呢!」沈蘭逃無可逃,破罐子破摔道。

  她知道早晚逃不過,但並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這個可能會引發兩人爭吵的話題——

  我是穿越來的現代人,很快又要穿越走。

  你問你和我是什麼關係?不好意思,如果這你都不清楚,那我這麼天的愛戀全餵了狗。

  你問我為何非離開不能留,我問你為何非留下不能走。

  裴昭看沈蘭生氣,心下慌張,單手緊抱住沈蘭,在她耳邊吹氣:「莫氣,傷身,是我該打。無論你是誰,都是我心愛的人。」

  沈蘭被他勒住脖子,呼吸有些急促,但沒忍住又笑了。

  這麼肉麻的話,非但沒讓她起一身雞皮疙瘩,反而打心底里湧現出一種溫情和感動。

  沈蘭語氣變得很軟,纏綿得很,連自己都陌生:「我尊貴的殿下,莫非你怕我接近你,是別有用心?」

  裴昭咬她耳朵:「你別有用心我不管,反正我一輩子只對你用心。」

  「……」沈蘭無奈地推開他,「這種話信口拈來,竟還好意思道我是初戀。」

  「我對天發誓,我所承諾,若有一字虛假,便叫我天打雷劈,永遠無法替老師報仇!」沈蘭阻止不及,裴昭跟在心裡過了多少遍似的,如此流利順暢地脫了口。

  「你愛如何便如何。」沈蘭瞪他一眼,明明是發狠,竟有幾分她罕見的小女兒姿態。「我的確不是你的蘭兒,若想知道我身份……」

  她心念一動,手搭在裴昭腰間,湊在裴昭耳邊悄聲說了句話。沈蘭得意又戲謔地看著他,裴昭從臉紅到白皙的脖頸,連耳垂都像滴血似的。

  激烈的天人鬥爭下,剛要開口時,沈蘭便無情地打斷他:「逗你的。」

  倏然間,裴昭的神情,轉變為掩飾不住的失落。

  「待到老師大仇得報那天,我便告訴你,你想知道什麼,我便說什麼,絕不隱瞞。」沈蘭故意不看他,興致盎然地補充,「說謊是小狗。」

  裴昭久久地望著沈蘭,傾身吻上她眉角。

  他拿出一把小剪刀,剪下沈蘭發梢的一節秀髮,而後剪下自己的,纏在一起,小心地包在荷包中——這荷包看著十分拿不出手,一看即知是沈蘭的「高作」。

  沈蘭開始還饒有興致地看裴昭拿出隨身攜帶的管制刀具,心想幸虧你是在古代,現代可能已經鐵窗淚了。但後來,再瞧他把丑得令人髮指的荷包解下來,漸漸地笑不出聲,只好偏頭看遠處。

  毛驢站著,但很安靜,沈蘭猜測它可能已經睡著了。

  裴昭放好後,沈蘭本來想說「你弄這個幹嘛」話出口,卻變成了「你隨手帶剪刀幹什麼。」

  小心傷到自己。

  「想剪頭髮很久了,這次才帶出來,以往不帶的。」裴昭邊把剪刀放桌上,垂著頭說。

  「哦,我把聘禮給你,你把自己給我,這買賣對我來說划算得很。你既遲遲不開口,我也只好強買強賣了。」

  沈蘭起身,拉裴昭上樓,把他推進自己房間。

  她先去小蕙房間坐一圈,兩人對坐,卻不知說什麼,沈蘭只好叫她早些休息。蕭寧和白至秦在另一間房中,不知在商量什麼。

  「這個就是。」沈蘭回到屋中,從抽屜中拿出一本書,裴昭接過來,頗覺不可思議,「《本草綱目》?」

  「不錯。這便是我的聘禮,你覺如何?」沈蘭笑得賤兮兮,「這可是醫學巨作,必將流傳後世,流芳千年。」

  裴昭消化了這個事實。但仍是沒忍住,弱弱地說:「哪怕是金瓶梅呢……」

  「好啊你。挑三揀四也便罷了,三從四德怕是被狗吃了。」

  沈蘭把他撲在床上,開始默不出聲地撓他癢,兩個人對視片刻,聽到寂靜空間震如擂鼓的心跳聲,她漫不經心地輕啄了裴昭幾口唇。

  「這書,你得好好看,萬一哪天我生病,用不著再請大夫。」

  半晌,裴昭鼓起所有的勇氣,重複她的話:「你把聘禮給我,我把自己給你。」

  沈蘭趴在他鎖骨處,沒作聲,裴昭還以為是她也害羞——沒想到沈蘭也會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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