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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進依舊是一副從善如流的模樣:「這十萬石糧草就從常德府衙的帳上出,用不著你自掏腰包。」

  「本來就不該我掏腰包。」楚熹懶得和薛進算人情帳,喝完那壺薑茶,一頭栽倒在床榻上,拖過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蓋的嚴嚴實實,打著呵欠道:「你去把我說的事辦了吧,我困的不行了,要睡一覺。」

  不過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薛進踏出門檻,隨便招來一個手下,吩咐兩句足以解決。

  可他看著楚熹略顯疲倦的睡顏,忽然很想更清楚的知道,楚熹這幾日究竟是如何度過,遂命人備馬,親自來到安頓了漁夫一家的金淮客棧。

  漁夫大哥不善言辭,招待貴客的仍是大嫂。

  大嫂乍一開始見到薛進,還以為他和「木頭」一樣,也是楚霸王的入幕之賓,心中暗道楚霸王這妹子可真有福氣,身邊儘是俊美的男子,一個跑腿辦事的竟然比隨身帶著的更勝一籌,就別提有多羨慕。

  當她知道眼前人姓薛,乃是楚熹明媒正娶的原配夫婿,眼珠子差點沒驚掉,趕忙手足無措的站起身,很不自在的向薛進行禮:「原來是,薛,薛大人……民婦,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薛大人見諒。」

  薛進虛扶起她,笑道:「大嫂不必見外,你是內子的救命恩人,便是我薛進的救命恩人,若要拜,也該我拜你才是。」

  「不敢當不敢當!民婦也沒做什麼!」

  正如楚熹所說,這大嫂是個實誠人,心裡想什麼全都寫在臉上。薛進愈發虛偽的笑:「聽內子說,她病了兩日,想必是大嫂無微不至的照顧,才叫她這麼快病癒。」

  「這……那個……」大嫂搓著手心,厚著臉皮應承:「是啊,是啊。」

  薛進見狀,從懷裡掏出兩錠銀子:「我知道這些錢自是不夠報答你們夫婦二人恩情的,先拿去用著,等過些時日安陽城那邊收拾好了,你們再搬過去,哦,對了,治咳喘病的大夫我已經派人去尋,回頭直接讓他來客棧給老爺子瞧病。」

  大嫂感動的兩眼淚汪汪,當場就要給薛進下跪磕頭,薛進當然不會承受她如此大禮,客套了幾句便轉身離開。

  出了門,沒有走,明晃晃的站在外面聽牆角。

  那對生長在小漁村的夫婦哪裡懂得隔牆有耳,說悄悄話根本不會收斂嗓門。

  大嫂感嘆道:「沒承想這西北王人這麼好,長得也好。」她沒那麼多貼切的形容詞,只一句「哪哪都好」,末了又道:「我看可比那個木頭強上幾分,若是換做我,我斷然不能放著這朵賢惠的家花不要,到外面去采野花。」

  漁夫大哥道:「什麼家花野花,別胡扯。」

  女人說起閒話,是不會輕易停下的,大嫂興致勃勃的問:「你說,楚熹妹子這些事,薛大人知曉嗎?」

  「肯定知曉。」漁夫大哥樂得在自家女人跟前表現出無所不知的見識:「他們這叫聯姻,都是為著利益,只要明面上過得去,私下怎樣誰會管。」

  「是嗎……那薛大人幹嘛親自跑一趟來向我們道謝?」

  「這你不用管,你只需管住嘴,少說話,省得惹出是非。」

  「你以為我傻啊,我還能當著人家夫婿的面,說你媳婦和野男人一被窩睡覺。」

  按薛進一貫的作風,他聽到這句話該是很憤怒的,理應第一時間回去找楚熹討要說法,可此時此刻,他竟有種超凡脫俗的冷靜。

  想來奇怪,不論仇陽還是祝宜年,對於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薛進總是氣得肝膽欲裂,但真捉到確鑿證據了,他反倒能夠坦然看待楚熹那顆千錘百鍊鐵打一般的色膽。

  說委屈,憋悶,惱火,甚至仇恨,或多或少一定是有的,不過薛進心裡明白,既然楚熹和陸深有一個被窩的交情,他若大張旗鼓鬧起來,陸深那邊再溫柔小意些,就是把楚熹往陸深的懷抱里推。

  他沒辦法和楚熹徹底撕破臉,成為「只要明面上過得去,私下怎樣誰都不會管」的利益關係。

  最起碼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就算是為了楚楚。

  薛進是用兩條腿走回常德府的,這一路上,他和腦海里翻來覆去只剩為了楚楚這一句話,等到了住處,才順水推舟的冒出第二句。

  得忍。

  就算是為了楚楚,也得忍。

  薛進站在門外,深吸了口氣,推門而入。

  楚熹吃飽喝足睡了個午覺,終於緩過乏來,但仍賴在床上不起身,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笑著問:「怎麼樣,都辦妥了?」

  「嗯。」薛進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忍耐,可看楚熹沒事人似的樂呵呵,心裡的火氣還是不斷翻騰,並伴隨著一陣陣抽搐的疼痛。

  他想到楚熹和陸深在一個被窩裡睡著,想到楚熹躺在陸深的臂彎里嬌笑,就恨不得把陸深一刀一刀剁碎了餵狗,骨頭也要燒成灰,灑向漫無邊際的東海,叫這個人徹徹底底消失。

  至於楚熹,至於老想著破罐子破摔的楚熹。

  薛進真想把她拎起來問一句,你究竟要多大年紀才能安分一點。

  「添丁?出什麼事了?臉色這麼難看。」

  「沒事。」

  楚熹很擔心的看著他:「你這樣子可不像沒事。」

  哪怕薛進掌握了實質性的證據,也不得不承認,楚熹這份擔心不作假,楚熹對他有著夫妻之間的感情,他們兩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同生死,共進退,還養育了女兒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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