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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揉了下額頭, 覺得自己是累壞了, 才會覺得那個「狐仙姑娘」還會在窗邊盯著他。

  第二天,裴玉依舊是天色未曉時就起床劈柴、澆水菜畦、走一遍稻田,煮了粥,熬了藥湯,照顧著娘親用完了早膳藥湯,自己隨便用了些,便將那些熟讀的《三韜》、《文略》等經策翻出來清醒一下頭腦,隨後又依著這慢慢春光,將那艷本繼續寫了起來。

  裴玉雖是讀書人,卻沒有讀書人的那份清傲,早早年紀便曉事,承起家中的擔子。自然為了從書齋掌柜處多拿些買斷的幾分銀錢,他寫的書極是香艷,市面上盛行什麼便寫什麼,也因他文采絕佳,寫得往往獨居慧采,比那些落魄文人黏膩不堪的文字更好,甚至於許許多多的閨中少婦、小姐們都會偷偷買上幾本蘭雲生的話本獨自無人的時候閱看。

  蘭雲生在話本小說界裡是才名大振,以至於他的讀者們都覺得蘭玉生也該是一個溫柔的多情郎君,往往想不到,真正的蘭雲生其實只是一個寒酸吝嗇的年輕書生,每日甚至計較錙銖。

  運筆如神,春風吹面著,裴玉已經將新寫的《白鶴夫人》寫到了尾聲。瓦片處傳來呲呲的聲音,被打斷了思緒的裴玉有些不快,眉間都有郁色,不過也沒抬眼,只當是那家調皮的貓兒又在屋頂青瓦上亂跳。

  《白鶴夫人》寫的是雁盪山上的仙人白鶴夫人信娘得遇拜山的公子,說是和公子是前世的夫妻,轉世之後,仍然記得曾經的恩愛,於是在山中修煉百年,終於得遇轉世的公子,再續前緣。公子被信娘絕色美貌吸引,一見鍾情,於是隨信娘回府,過了一段夫妻琴瑟相伴的快活日子後,公子忽然心痛,才知道是家中雙親惦記,於是辭別信娘,依依不捨地回到盛京。

  回到盛京後,公子的爹娘請來道士驅邪,說是公子遇見的是山中的精魂。公子懼而畏,當晚夢中卻見信娘哭泣地說起了前世的事,說自己是白鶴化仙,三世前與公子結為夫妻,死前約定來世。公子為信娘的盛情所感,毅然不顧雙親阻擋回到了雁盪山。

  故事就在這裡截然而止。

  裴玉修長有力的手腕懸在半空,遲遲落不下來。

  洗得發白的文人青衫在麗日光線下有些瀾瀾水波般的舊黃,桃花淺淡的香氣薰染著,忽而年輕男人在這熟悉的花香中嗅到了一絲甜潤潤的香,像是潛伏了許久,才被這陽光細細地烘了出來,落在地上的垂影有些奇怪的形狀,他才發現,不知何時少女忽而落在了窗前,笑著垂目望向他手裡的紙卷。

  便是昨日鄰家的屋檐牆角上坐著的那少女。

  少女見他看著自己時,手裡的羽花扇輕輕合向胸前,清麗無雙的容顏上露出些笑意,「繼續寫啊,究竟公子見沒見到信娘啊?」

  神出鬼沒的她使得裴玉心頭湧上一些微燥的情緒,他拿枕木鎮住紙卷,細長的柳葉眉有些不快地上挑著,右眼下的細痣在陽光下有些近乎透明的黯淡,反而顯得那雙眼睛的弧度格外的悠長魅惑。「看了多少?」他語氣里透著些情緒,聽上去更像質問,那常常攜帶的書生文氣此時也全然不見,看向之之時,沒什麼表情,顯得有些幽冷的絕。

  之之全然感覺不到危險一樣,思考了一下:「全部。」

  裴玉冷冷地看著她。

  之之摸了摸耳朵,笑著說:「你別這樣看我啊,我啊,真的是來報恩的。話本子裡是假的,不過我可是真的哦。」

  裴玉聽著她的話,嘴角下撇,「姑娘一定要說自己是狐仙,那我便只有一句話送給姑娘,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真的是狐仙,姑娘還是別出現在我面前得好,凡我生些惡意,剝了皮毛去賣,過到今年冬天都是足夠。」

  之之絲毫不懼他的威脅,笑得天真,「這麼說,裴郎君是真的信我是狐仙了啊。」

  裴玉輕輕一笑,有些君子的溫潤。「姑娘說是便是。」這種隔靴搔癢的感覺,讓之之有些不痛快,不過裴玉的警惕和不耐煩倒是讓她覺得挺有意思的。

  「你一口一個姑娘,我看你沒有一絲對我的尊重,當然,順便過來看一下話本子。」之之拿著羽花扇遮了下嘴唇,纖細的睫毛在陽光下有些淡金色的光芒,光看這張臉,當然顏色不遜於書中的神仙妖精了。

  她又輕靈地眨了一下眼睛,一臉高深莫測地說:「不過,裴郎君不會是把我當做騙子,玩仙人跳吧,又或是那些顏色衰敗、想找個脫落的娼家女子?」

  被猜中想法的裴玉卻不慌不忙,揣著明白裝糊塗,勾唇一笑,「姑娘,哪家的良家女子會一而再三地和外男瓜田李下,裴玉恪守禮儀,還望姑娘珍重。便是狐仙也得受這世上的規矩。」

  之之唔了一聲,笑嘻嘻地接著他的話:「狐仙是世外之人,怎麼能用世上的規矩拘束著我呢?裴郎君。」

  裴玉說:「姑娘說報恩,到底是何意?」

  「書上怎麼說,裴郎君自個兒挑個合適的理由便是。」真是有夠敷衍的,裴玉懷疑她是仙人跳中的美人燕,只不過她倒也歇得住氣,被他這麼戳穿了,還扮得下去,所以有一句話說得好,只要自己相信了,別人不信也會變成將信將疑。

  「姑娘想怎麼報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裴玉也覺得自己有夠無聊的,或許是擱置的話本實在是寫不下去,有些煩躁,偏偏撞上個胡說八道的女騙子,他面熱心冷,倒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麼後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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