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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之看著系統提供的文本,嘴角似笑非笑地彎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窮得只能靠艷本贍養生病的娘親,想要來江陵參加恩科考試,卻供不起考試費用,也無人照料娘親,一而再三地放棄了前途,就像前世那些巷角流傳中的那些聽聞,是個大孝子,窮書生。當然,誰也不知道裴相年輕時居然為了一些阿堵物,舍下讀書人的清高,寫些聊齋艷本過活。

  她買下夢溪書坊,又杜撰了一個慕箏的身份,當然會在用在他身上,不過現在還不行。想要靠近裴玉這種人,當然不能走尋常路。

  偽君子最能感覺到同類的氣息,也最是警惕,一個女東家怎麼會看得上一個徒有一張臉的窮酸書生呢,太現實了,反而覺得啊,一定有陰謀。

  江陵椿城北,春禾街,匯聚著城市裡的三道九流,雖在城中,卻是最凋敝也堪稱貧民窟般的存在。

  正是晌午,各家煙囪炊煙裊裊,街角處,有一家掛著裴家的舊牌的檐屋,比起附近的房宇更是破敗,垂垂危危的,許是這一家靠近著前街一處閒置的豪宅,就更顯得是鯤鵬和魚仔的落差了。且雖說是陋舍,卻規整得乾淨,三間小屋圍起的院落里,古井轆轤,搭起絲瓜架,柴火往旁邊的西牆堆積,菜畦里青翠一片,這裡正住著春禾街里的裴郎君,裴玉和他的寡母,寡母多病,所以這常年裡,經不得風吹,北房裡常年地合著窗,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藥氣。

  臨西窗處不遠靠著的府邸,滿園春色幾乎占入了後院。那樣強勢無比的桃花枝椏招搖地伸到了書生的書案上,那寒酸的墨硯,廉價的筆紙,整齊地貼放在案台一角,寫了一半的紙張上,筆跡瀟灑飄逸,行雲流水,被那淡紅的桃花一襯,極為美觀,春色如許,根本無意去留意那舍內雪洞般貧寒。

  年輕的男人服侍著婦人喝下了一碗藥湯後,渾身已經沾了苦澀的藥氣。婦人臉色枯黃,眼角生得細紋,看起來甚是憔悴,可就是這樣一張不再年輕的面龐上卻仍然有五六分的顏色,和年輕男子那張俊秀的容顏是七八分的肖似,同樣的一雙柳葉眼,婦人的帶著秀氣,他的則是彎曲狹長,有些悠遠,越看越有意趣,些許的魅惑。

  婦人卻一臉化不開的愁苦,仿佛愧對他一樣,喝了藥湯後,那張枯黃的臉多了些活力,還是很疲倦,「玉兒,你還是要花些時間用在功課上,娘親這病是老樣子了,花哪些冤枉錢,也沒甚麼作用。」

  裴玉扶著她坐下,把藥碗放在旁邊,聽到女人沙啞的話語時,那張同樣疲倦的臉上卻擠出了一些笑意,「娘親,放心,今年的恩科這一次我不會錯過的,您的病斷不了藥,就當全了孩兒的孝心,聽我的。」

  婦人嘆了一聲氣,「都怪我,害了你啊。」

  裴玉道:「娘親,若不是昔年你為了生我,又怎會拖下這一身的病,怎能這麼說。」他頓了一下,「娘,別想那些了,我即便榮華富貴,若是您不在了,這世上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裴母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她視線不好,只能模模糊糊看得見些,「玉兒,今年不管怎麼說,你定要去考一場,不然娘親就是死也不瞑目。」

  「娘——」裴玉不快地斥了一聲。

  裴母道:「千萬不要為了娘,蹉跎了自己,那樣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裴玉垂頭:「娘,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好好好活著,到了那一天我會讓他跪在你身前。」

  像所有可笑的話本一樣,他的娘曾經也是一位富家小姐,後來被負心人辜負,他的那個爹娶了權貴之女,二十年來翻雲覆雨,如今在盛京權勢如火如荼,官至丞相。甚至狠辣得容不下裴母的存在,也令得年輕時候的她差點香消玉殞,後來機緣巧合在亂墳崗被裴父救下,做了一對假夫妻,不過傷卻留下了,二十年來,身體陰寒,日日痛難翻身,生不如死。

  「玉兒,左凌雷他是該死,可是這都是我們上一輩的事了。娘不希望你為了這件事,賠上自己的一生。可是,如今你爹不在了,無人幫你,考上恩科,娶妻,過平靜的日子便是我對你所有的期盼。」裴母語重心長。

  「娘,放心吧。」

  裴玉早已經習慣了她勸慰的話,當下只是一笑,不甚在意,反而捧起一邊熬製的小米粥,「娘,來,喝粥,我拿了骨頭熬的粥,很是鮮美,您好好補補身體。」

  面對著裴玉那雙溫柔的柳葉眼,裴母甚至說不出話,只是眼下有些濕潤,不過她也不想他過於擔心,「好。」

  離開北房,裴玉來到堂屋,把碗放在旁邊,看了一眼鍋里稀薄的粥里燉著野菜,春時,野菜鮮美,家裡的米不多了,裴母身體不好,需用些細緻的飲食,他平日裡隨意應付幾口,做不過野菜薄粥、紅薯煮爛伴粥,多是地里生長的作物。

  雖然是書生,不過裴玉卻不是那種嬌生富養、不事生產的人,門前院後的菜畦、還有田地里的幾畝都是他親自吵鬧,以維持生計,至於裴母的藥費則全靠昔年的積攢、還有賣出去的話本錢了。

  裴玉面無表情地嚼著野菜米粥,心裡算計著用計。藥費、米糧、筆紙每一樣都要算計著用量,還有今年秋時的恩科,也要花銀子才能去考。十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精打細算的日子。洗刷過鍋碗後,將無用的水澆灌著菜畦,春日薄薄的陽光在午後仍然不曬,溫暖到肺腑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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