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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素鳴那張臉上沒有表情,眸光投過這人身上一眼,就像看螻蟻一樣的眼神輕輕移開。席上的其他人都是習慣了他這副鬼樣子,樂呵呵的沒人說話,只是這白樂不知道是真喝醉了,還是真把自己當回事,臉色被薛素鳴這輕蔑的一眼氣得紅彤彤的。

  「谷主,屬下聽說之之姑娘乃和谷主您喜結連理,並蒂合歡,今日這樣的節慶怎麼不見之之姑娘呢?」他單純地就是想多說句話,完全沒想到在他這句話說出來以後,本來還有些喧騰的宴席瞬間沉寂了下來,就連舞女們也停下了騰轉的袖子,這個白樂終於從旁人的眼神里看出自己說錯了話。他捂住嘴巴,他是最近才調回月迷谷中,只是聽說了這師兄妹終成眷屬,完全沒想到會惹了薛素鳴的機會。

  上座上,今日的谷主仍然是一色白衣,可是比起平日裡尋常的素錦,今日重陽宴會,他那素錦如雪綢般細密華麗,在廳堂里璀璨如白日的燈盞的照耀下,折射出那衣裳華麗冰冷而又猙獰的獸紋,流暢的肩膀胛骨處在燈火下晃動著細紋,像是擇人慾噬的惡獸。流溪墨煙般的黑髮高高挽起,露出一雙修長的墨眉,一雙泛著寒色的鳳眼,他只要坐在那裡,便會給人無窮的壓力。那張絕色得不近人情的臉蛋,如迢迢寒山翠色般清冷。

  白樂嚇得話都不會說了,立即跪了下來。

  上座的人說:「滾。」

  林忘生擦了擦額頭的汗,百蕊和錢先生幾位管事也是不敢在這個時候冒頭,只有方音站了起來。她是終於忍不住了嗎?

  大家的目光全都擔憂地落在她的身上。而薛素鳴那雙從始至終都不帶有一絲溫色的鳳眼落在了她的身上,修長如玉的手指執著酒杯,飲了一口,他半闔眼眸,台下舞女們猶豫著又起舞,旖旎幽美的舞蹈當中,方音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谷主,之之是您的師妹,重陽節為什麼她不能來?」

  當然這句話也是大家好奇和關心的,不過沒誰有方音這個膽子敢向如今暴君一樣的薛素鳴問出這個不應該問的問題。

  指尖的酒杯擱下,白瓷清脆碰撞的聲音響起,白衣男人嘴角勾起一個哂笑,眼睛裡冰冷得像是永遠不化的雪。「為什麼她不能來,這個問題問得很好,方音,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嗎?你去雲夢樓問她。」

  方音因為他這句話,臉色變得蒼白,居然連一句話都回不了。

  薛素鳴自斟自酌了好幾杯,神情越來越陰冷,明明是大好的重陽佳節,明明是歡聚一堂的宴會,可是這會兒卻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繼續上去湊熱鬧了,看得出來,今天谷主的心情是特別的不好,特別的不好。

  有人忍不住耳語起來。

  「是不是谷主又和那位鬧脾氣了?」

  「我看啊,肯定是那位又對谷主生氣了,你沒見今天谷主的臉色這麼黑嗎?重陽節就沒有見過她的身影。」

  「唉,自從那丫頭出現了,咱們谷主就像是昏了頭一樣,還神仙公子,我看就是個沉溺在情愛中的傻子。」

  「小聲點,我還想好好活著呢。」

  噤聲。

  上座的人一杯接著一杯,像是在消遣著內心的鬱悶,美酒一杯一杯地入肺腑,只是不管怎么喝,怎麼想灌醉自己,可是這酒喝多了,竟然更清醒起來了。他想起了她的話。他不會明白,始終不會明白,她在想些什麼,說什麼笑話,有他在,誰剛把她當做笑話,她的心在想些什麼,是他永遠想不明白的,明明那雙眼睛偶爾看向他是那樣的歡喜的,那裡面帶著最單純的仰慕,仿佛他就是她的一整個世界。

  而從什麼時候,不再那樣了,她甚至害怕,不願意再見到他了。

  她真的好貪心啊。

  既想要他長久注視的目光、獨一無二的寵溺,又想要在他的身邊做一個師妹。第一次動了情念的他,做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來,終於她眼底的仰慕慢慢地變成了抗拒。

  白衣迎風,挺拔修長的谷主站了起來,他不言,走過的地方,舞女們紛紛退讓,在座的管事們也紛紛起身,躬身送別。

  那一襲白衣白得有些清寒,白得有些孤寂,寬闊的脊背挺拔如松翠,一路孤獨,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人獨行。

  夜色燈火交匯之處,白衣如風般難以追尋影子。

  方音喝了一杯酒,苦澀的,辛辣地卡了嗓子。她收回了目光,還是有些猶豫。在她身邊的百蕊看著她這個樣子,很冷靜地對她說:「方音,收回你的那些想法,難道你不知道谷主的性子嗎?一旦你做出了某些事,那便是要與他、與月迷谷決裂了。」

  她的潛台詞便是,作為月迷谷的管事,你必須也只能站在谷主的這邊。

  方音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可是不等於就會這麼做。

  月色清寒,照得人間幾家圓滿,幾家流離。今夜秋風頗大,吹得窗戶都顫顫巍巍的,之之站在窗前吹了一會兒涼風,她剛剛沐浴過後,透過窗,還能看得見遠方谷中建築都是燈火通明的,顯示出節日是多麼的熱鬧。

  她有一種平靜的預感,薛素鳴回來。經過幾天的冷靜期,他心頭的怒氣也應該積攢得要臨頭了。

  她的目光望得很遙遠的地方,仿佛在看著些什麼。風很大,不知吹來了何處的淡淡花香,還有微瀾湖清澈的水汽。黑暗裡,只有月色照亮的地方墜著影子,髮絲流離,凜凜的風裡少女的唇瓣冷得有些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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