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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樓中樓的最高處,本就是樓主的住處。

  安錯只覺屋內的擺設有些眼熟,沒做他想便徑直走近窗邊,推開了一扇糊著厚厚窗紙的雕花木窗。

  虛空高懸處,星斗幾顆光微亮,月未升。

  「高處不勝寒。」樓小樓自靠牆的格架上拿出兩壺酒,在矮几處落了座,又拎起一旁的鐵棍撥弄了幾下身側燃得正旺的銅爐後,道,「即便這屋裡燃了爐火,住在這裡還是會覺得冷…過來喝口酒吧。」

  「你已是樓主,你可以選擇住在任何地方…」安錯坐在了樓小樓對面。

  「風寒體冷,這些,我都不懼。最讓我覺得冷的,是這樣的夜,一個接一個,像是沒有盡頭…安錯,你懂嗎?」樓小樓說完逕自喝了口酒。

  「夜夜笙歌,你還不滿足嗎?」至於這樓中屬於樓小樓的女人究竟有多少,安錯沒有興趣知道卻依舊擋不住有人嚼舌根傳到她耳中。

  「她們…都不是你,也都比不上你。」

  「所以呢?你便非要得到我,才肯罷休嗎?」

  「是,我想要你,不止你的人,還有你的心。它們只能是屬於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能搶走,包括林小暖。」

  安錯一陣苦笑,出了聲。身體微顫,面含苦澀,無奈交融。

  「你笑什麼?很好笑嗎?」

  「是」,安錯住了笑,直視那狐狸般的一雙眼睛,道,「我笑你…也是笑我自己…」

  笑你痴人說夢,笑己不懂珍惜。

  可笑又可悲。

  「樓小樓,我從沒有看不起你…你和其他人在我眼裡,都一樣……」

  「你可知,就是這句,最傷人!我並不稀罕和其他人一樣…其他人,卻不包括林小暖,不是嗎?」

  安錯沒有回答,身前矮几上一直未動的那一壺酒,終究被那雙纖長白淨的手悄然撥開了塞。

  寒氣循著敞開的木窗灌入了室內,毫不留情的掃蕩著每個角落。

  「我沒有瞧不起你。」安錯重複了一句,而後灌了口酒。

  「她究竟哪裡好?我又有哪裡比不上她?」樓小樓湊近了一些,直勾勾盯著對面的白衣之人,像是想要把她看穿,「我可以許你共掌明月樓,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金錢,權勢,都可以是你的…難道這還不夠嗎?」

  「不夠…」安錯喃喃道,「自由…自由,你能給我嗎?」

  「我便這般讓你看不順眼,讓你這般想要逃離嗎?」

  「我說過,我沒有瞧不起你,你和明月樓里的其他人,在我眼中,都一樣。」

  「安錯,我自六歲見到你的第一眼,便喜歡上了你。可是你呢…一開始是暖暖,後來是林小暖……憑什麼他們就能得到你的另眼相待,而我不能?」

  「他們的眼睛,是清澈的…手,也是乾淨的…你和我…都一樣,早就沾滿了鮮血……」

  「你介懷這個?人,總有一死的。」

  「可不該死在我手上…是,我介懷。那一條條人命,每一張臉,都刻在了這裡,從來沒有消失過……」安錯食指點了點腦袋。

  「師父那裡的逍遙散,可以幫你忘了這一切。」樓小樓的眼中似閃過一道光般看到了希望。

  安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過往這些年,我的生命中只有任務和殺人…當我以為餘生只能與噩夢為伍時,那麼清澈的眼睛,還有那麼乾淨的一雙手,將我從噩夢中拉出…比逍遙散的藥力強百倍千倍……樓小樓,我不奢求你能明白,只求你,能給我自由,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聽著那靜靜的訴說,樓小樓眼中的光越來越暗淡,沉默良久,才道,「是,我不明白……你說的對,我們都活在噩夢中,憑什麼只有你能逃脫,而我還要一個人孤獨的活在這個冰冷的噩夢中?!我不服!也不會放你走!」

  「哪怕是我現在內力全無,對你來說,對明月樓來說只是一個無用之人,你也不放我離開嗎?」

  樓小樓眼中的驚詫一閃而過,隨即淡然,道,「除非,你死了!」似是突然間多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樓小樓緊接著補充道,「你若逃走或是自盡,那些個孤兒,我一個也不會留,我說到做到…我會讓他們全部給你陪葬,安錯,你想清楚!」

  「我很清楚!」安錯沉默了一會,抬眼道,「樓小樓,我們決戰吧。」

  「你沒有內力,不是我的對手。」

  「我知道…所以,我們決戰吧。」

  「你想求死?」樓小樓蹙了眉。

  「心無明日可期,死又有何懼?」

  「那林小暖呢?難道你不想回到她身邊嗎?」

  只是提及了這個名字,安錯的神情已然動容,雖微妙,卻全被樓小樓收入眼中。

  「我差些便信了你的話,安錯…」

  「是,我想回到她身邊…」安錯有些失神,道,「與其待在這裡,我寧願死……」

  「你……」樓小樓手已成拳,卻無言以對,猛然起身,在窗口迎著寒風灌了幾口酒後才漸漸平息了些心中的怒火。

  室內外,一片寂靜,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你可還記得雲染的結局嗎?」利誘不成,樓小樓轉換了思路。

  「記得。」雲染死在了五年前,安錯很少提及她,可安錯從未忘記過他們曾一起相處的點滴。

  「那你可知,她本不必死的。最後的那次任務,她完成了,很出色……她並非死在目標之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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