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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舅舅舅母待她如親生女兒,送她去學堂讀書不說,還為她討來了尹家在徽州的鋪子來管,其間的盈利都歸她自己,尹湄這才為自己攢下了一些錢。

  原本舅舅舅母已經在給她物色人家,可誰能想到,舅舅被一位熟人介紹的商販誆騙,欠下了大筆的債務,尹湄把攢的錢全都填了進去,也堵不住那天大的窟窿。

  正巧此時收到了尹洪玉的信,說是尹家在京城的生意需要人照管,看尹湄將歙縣的鋪子經營的不錯,讓她去京城幫忙。

  尹湄本不想去,可舅舅舅母日日被催債的騷擾,尹湄天生長得好,在徽州頗為有名,他們唯恐尹湄受牽連遭了厄運,說什麼也要讓她離開。

  尹湄無奈啟程,打算去京城想點法子,弄些銀子給舅舅救急。

  漕船晃晃悠悠,行舟速度倒是不慢,轉眼便出了歙縣界。漕船運貨,船大,行船較穩,走了七天七夜,才抵達京城附近的碼頭。

  尹湄到底極少出門,坐了這麼久的船,上了岸便覺得頭暈眼花,腳下的木板幾乎都在自己動似的,可趕路要緊,她不敢在人群雜亂的碼頭逗留,硬著頭皮上了馬車。

  「小姐,時候還早。」桃花仍有體力,替她在馬車上鋪好了軟榻,「您身子弱,歇會兒起來就到了。」

  尹湄臉色略有些蒼白,她從未出行這麼遠,她迷迷糊糊點了點頭,「桃花,你也歇會兒吧。」

  桃花見她都這樣了還不忘了關心自己,替她蓋好了毯子,無奈說,「小姐你就別操心我了。」

  尹湄閉上眼,馬車的搖晃愈發明顯,人也愈發難受起來,她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子,只覺得自己如同大浪中的一葉小舟,被狂風吹得七零八落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碎。

  眼前霧蒙蒙的一片,她像是睡著了,又像是醒著,迷霧叢叢,場景變幻,她面前的簡陋軟榻搖身一變,竟成了一張盤鍍金的大床。

  她打了個冷顫,想坐起身,隨著她的動作,尹湄卻聽到一陣叮叮噹的響聲從手腳上傳來,她的手腳也被什麼冰冷堅硬的東西扯住,隨之而來的是渾身上下難以忍受的疼痛。

  尹湄心驚不已,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腕上,腳踝上,纏繞著金銀色交錯的鎖鏈。

  那鎖鏈並不是純金銀所鑄,倒像是什麼特製的材質,用力扯並沒有變形,反而把她的手硌得滿是血痕。

  而她的身上更是可怖。尹湄穿著一身蠶絲製成的單薄紗衣,紗衣清透,勾勒出她青澀曼妙的身軀,只是這衣裳已經破爛不堪,衣不蔽體,身上遍布各色痕跡,青青紫紫一眼便能看清,十分可怖。

  尹湄還未回過神來,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來人還不止一個,一個腳步輕浮凌亂,一個腳步沉重凝滯,聞聲皆是男子。

  刻在骨子裡的恐懼和厭惡讓尹湄的身子開始顫抖,眼淚不由自主的溢出眼眶。

  怎麼會這樣?

  「首輔大人今日倒是給面子的很,請了幾次都不賞臉,今日總算願意來看我府上豢養的好景致。」一個男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由遠及近,很快便到了房門口,「大人請。」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陣涼風吹過,尹湄盡全力將自己蜷縮起來,卻惹得那金銀鎖鏈發出悽厲的響聲,她嗚咽著掙扎,卻被那個男人幾步上前,徑直的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行撐起她的臉,露出來給那位首輔大人看。

  「如何?」太子仿佛炫耀自己的獵物一般,滿意的欣賞到了自己想看的——首輔眼中一剎那的怔忪。

  太子手中的女人,仿佛清晨院中枝頭上的玉蘭花,在露水下依依綻放,還未開盡,便被人採摘下來,在掌心中捏了個粉碎,花瓣汁液如她的淚水緩緩流下,只讓人想道兩個字——可惜。

  「太子殿下雅興。」那人聲音沉穩,聽不出什麼情緒。

  「若是首輔大人喜歡,便將她送你。」太子的語氣,仿佛在討論一個閒置的物件。

  尹湄看不清面前男人的模樣,只看到他一雙深沉的眉眼,幽幽如潭,只一眼,便如刀鋒般銳利無比,讓她瑟縮著想要躲遠。

  「不必。」他聲音發涼。

  ……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桃花的聲音聽起來極為遙遠,尹湄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驚怔的睜開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的眼中往下落,砸在榻上,洇濕了一小塊。

  「桃花!」尹湄情緒有些失控,汗水浸濕了她的頭髮,她坐起身來,渾身發冷,止不住的顫抖,「桃花!」

  桃花趕緊替她倒了杯水,水還未送到尹湄的手上,她顫抖的手便將那杯水打翻,下一秒她死死握住桃花的手,聲音顫抖,「我在哪?我們在哪?」

  「小姐,您怎麼了?」桃花見她驚惶的模樣,也是心驚,「咱們在馬車上,已經到京城,小姐,你別怕,聽說尹家不遠,我們很快便要到了。」

  尹湄的手像冰塊一樣冷,桃花趕緊替她捂著,心疼極了,「這可怎麼是好。」

  「無妨,做了個噩夢罷了,一會兒就好。」尹湄低垂眼帘,卻不敢再閉上眼睛。她依舊記得那噩夢的許多細節,甚至記得自己自刎時手起刀落割破脖子的觸感,血液噴灑出來,灑得到處都是,她仰面倒下,看著藍天,那是寧願死也不願留在世間的絕望。

  馬車行了一夜,尹湄也做了一夜的噩夢,此時剛過寅時,晨光未起,外頭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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