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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是去遲了,也許就會丟掉這份工作。”伊藍說。

  “你不用擔心,還是有學生爭著找我代課的。”她語氣里不無諷刺地說,“我帶了錢來,這些錢,我都可以自己出。”

  母女倆又僵持在那裡。

  就在伊藍覺得再也無法忍受她奇怪的自尊心的時候童小樂及時地出現了,他從計程車上跳下來,看到她們,高興地說:“還在醫院啊,我真怕你們走掉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急事所以來晚了。”

  “小樂。”伊藍說,“麻煩你替我照顧一下我媽媽,我時間不多,要直接趕去上課了。”

  “一起吃飯吧。”小樂說,“吃完再去也不遲的。”

  伊藍看看她,她的樣子好像並不反對。再說也到了吃飯的時間了,伊藍想想,也就同意了。

  三人一起來到醫院附近一家小飯店,童小樂叫來服務員,要了好多的菜。伊藍趕緊勸他:“別點這麼多,吃不掉的。”

  “吃得掉,吃得掉!”童小樂說,“我餓了。”

  “我也餓了。”她像個孩子一樣,說完了又說,“今天我請客。”

  “阿姨你就別罵我了,到了北京,您就別管。”小樂要完菜,還要了酸奶,親手替伊藍和章阿姨倒上。

  “小樂大三了吧。”章阿姨看著他問,“畢業了是考研還是出國?”

  “興許會考研吧。”童小樂說,“可是肯定不會出國。”

  “出國好啊。”章阿姨說,“有機會還是要出去看看的,不像伊藍那所大學,出國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那也不是。”小樂說,“關鍵還是看個人。伊藍捨不得你,我看她就是有機會,也不會出國的。”

  “她才不會捨不得我。”章阿姨開始埋怨,用筷子敲打著桌子說:“你問問她,這一年,她給我寫過多少信,打過多少電話,只知道自己開心,還記不記得我都難說!”

  伊藍任憑她數落,心想,是你不要我關心的,你大年三十趕我出門的事怎麼不說呢?

  伊藍永遠也忘不掉,在學校讀了半年書,和所有的同學一樣興沖沖地回家,結果,被她毅然地趕出家門,這種事,也許只會發生在伊藍一個人的身上,

  “你誤會伊藍了。”小樂說,“她不知道有多關心你呢。我看你不如在北京安心住一陣子,你們母女倆也享享天倫之樂。”

  “你們吃吧。”伊藍站起身來說,“我要去上課了,現在是下班高峰,路不好走,搞不好會遲到的。”

  “可以打車嘛~”她拉長了聲音,不痛不癢地說。

  “你們慢吃。”伊藍還是站起身來走出了門。剛到門口,童小樂追了上來,他喊住伊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巧的手機說:“你拿著,找你不方便。”

  “不用!”伊藍說。

  “別跟我客氣!”小樂把伊藍的手拿起來,把手機放到她掌心裡說:“我自己也買了一個,號碼替你存好了,發短消息很方便的。”

  “你哪來這麼多錢?”伊藍問。

  “掙的啊。”童小樂自豪地說,“我替別人開發的軟體,成了。”

  “你真行。”伊藍誇他,不過還是把手機塞回給他說,“可是我不能要,我要我自己掙錢買。”

  “你有錢了還我還不行嗎?”童小樂急得臉都紅了,“快拿上,走吧,你媽媽還在裡面呢,我得陪她去了。”

  “小樂!”

  “再這樣我跟你急!”小樂脖子一擰,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伊藍忍不住笑了,只好拿起手機跟他說再見。還沒上公車呢,手機里的短消息就來了:“我會照顧好章阿姨,你路上要小心。”

  伊藍把手機捏在手裡,手放在口袋裡,感覺到手機的溫度一點一點在上升。沒過一會兒,手機又滴滴響,伊藍拿出來看,又是一條短消息:“慢慢學,學會了也記得給我發一條消息,我等著。”

  車窗外開始下雨,秋雨下一場天便冷一點兒。今晚的家教是伊藍最不願意去的,教一個八歲的小男生寫作文,那男孩在美國長大,中文差得離譜。而且,他長得圓頭圓腦,像極了丁丁。

  丁丁也該八歲了,不知道成績好不好,還會不會有人教他彈琴?

  自從那件事qíng以後,單立偉就帶著他去了南方,他甚至沒有跟她說一聲再見。伊藍再跑到他家的時候,偌大的房子裡只有羅姐一人在收拾殘局。桌子上還有一張丁丁的照片,站在白色的鴿群里,笑得好甜。

  羅姐說:“單先生說了,如果你來,讓我告訴你一定要好好讀書,考上大學。別的事不要想那麼多。”

  “為什麼他不親口對我說這些?”伊藍流著淚問。

  “他不想再給你惹麻煩。”吳姐說,“單先生一直是這樣的一個人。”

  伊藍在單立偉空曠的大房子裡慢慢地蹲下身去,那時,也是秋天吧,冷到骨髓的冷,恨到骨髓的恨,伊藍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連告別都不願意。

  伊藍離開的時候,羅姐喊住她,提醒她說:“對了,單先生的手機號碼是不會換的,無論到哪裡,他都用那個號。”

  “恩。”伊藍說。

  從單立偉家出來的時候,伊藍看到一個女記者正在拍照,她走過去,一把搶過她的相機,“砰”地一聲扔到地上,然後平靜地對那個嚇壞了的記者說:“相機多少錢,拿了發票來,我替你報帳!”

  說完,伊藍揚長而去。

  而那個記者,一直沒來找她。

  事qíng終於慢慢平息,大家終於有新的焦點去關注。可對於伊藍來講,卻是一生永遠也無法平息的傷痛。

  十七歲時獨自承受的傷痛。到了七十歲,也應該是刻骨銘心吧。

  “我不相信。”卜果拿著報紙在學校門口堵住伊藍說,“你告訴我是真的是假的。”

  “是真的。”伊藍面無表qíng地說。

  “我已經決定畢業了去西藏援教。”他說,“除非,你希望我留下。”

  “你自己的事qíng自己做主吧。對不起,我得去上課了。”伊藍回身往學校走,走了很久回頭,他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萌萌站在教室的門口,看到伊藍走近了,說了一句話:“你這個人,是沒有心的。”

  高三的時候,伊藍真的很拼命。別人的眼光,甚至是萌萌的眼光,她都沒有空去在乎,除了苦讀就是苦讀。有時候一不小心會讀到凌晨三點,腦子裡會浮現出那個電話號碼,就是這樣,拼了命想忘的東西,偏偏就要了命地記得牢牢的。

  伊藍並沒有騙卜果,有一些東西,直到單立偉走後伊藍才明白真的是真的,她很想知道,他到底還關心不關心自己。這仿佛成為一個誘人的謎面,在長達三百六十五天以及以後更長更久的時間裡,所有的努力和堅持都只為了等待謎底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他到底還關不關心自己?

  其實真的只需知道答案,便已經足夠。

  但,也許那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

  秋意越來越濃,還沒準備好,就要披上大衣才能擋寒了。伊藍站在北京秋天的裙邊上,看風chuī落最後一片葉,開始害怕一不小心跌進冬天,跌進自己最不喜歡的寒冷季節。

  童小樂發短消息給伊藍:“她要走了,明早七點半的火車,你來送嗎?”

  “送。”因為不是周末,酒吧里人不多,伊藍躲在櫃檯里給童小樂回短消息。經過這些天,短消息已經開始發得熟練,但伊藍還是喜歡發簡短的一兩個字。

  短消息剛飛出去就有顧客進來了,敲著吧檯對她說:“來瓶白蘭地。”

  伊藍抬頭,驚訝地發現是她。

  按她的吩咐替她拿了酒,倒好,推到她面前。她說:“再來個杯子,也倒滿了。”

  伊藍照做了,她端起杯子說:“gān杯!”

  伊藍用大眼睛瞪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藍藍,不,小三兒,gān杯!”她說。

  伊藍的心狂跳,眼淚就要流下來,她居然記得她!她居然!

  葉眉說:“我來了三天了,可是你都不在。”

  “我不是每天都上班。”伊藍說。

  葉眉從包里掏出那個手鍊說:“這可不是一般的手鍊,是我那年去西藏的時候費了老大的勁兒從一個藏胞手裡買的。據說,它可以讓佩戴者逢凶化吉,一生好運。我敢說,這個世界上,這樣的鏈子就只有這一條,所以,我永遠都會記得,不會忘掉。”

  “可是……”伊藍說,“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是小三兒?”

  “你那雙眼睛。”葉眉說,“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伊藍忍不住笑了。

  “在北京打工?”葉眉關心地問。

  “不。”伊藍說,“在這裡讀大學。”

  “有出息啊。”葉眉笑著說,“沒想到藍藍有一天這麼有出息。我告訴你程凡爸爸了,他這就趕來看你。”

  “不會吧。”伊藍捂住嘴說,“這麼多驚喜我可一下子受不了。”

  “我托你程凡爸爸去找過你,他們說,你早就去了孤兒院,後來又被人領養了,再也沒有消息,我只好作罷。”葉眉說,“雖然咱們那部戲並沒咋樣,該得的獎沒得,市場也走得一塌糊塗,可我真沒忘了你,你程凡爸爸也是,我們要是湊一塊兒,準會提起你,說不知道藍藍現在到底什麼樣了。”

  伊藍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原來被人惦記的滋味,真的是如此的美妙和讓人感動呢。

  兩人正說著話,酒吧的門被人一把推開了,一個戴著墨鏡的高個子男人直衝進來,見了葉眉就問:“人呢,人呢?”

  葉眉喝下一口酒,指著伊藍。

  程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伊藍十幾秒,這才一把把她擁到懷裡說:“哎呀,女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伊藍到底是大姑娘了,乍一下子被一個男人緊緊地擁在懷裡真有些不好意思,臉刷一下就紅了,卻又不好推開他,葉眉笑著打程凡一下說:“小心被狗仔隊拍到,說你泡小妹妹。”

  “我家女兒,我怕什麼!”程凡留了鬍子,比十年前的他顯得成熟了許多。“走走走!”他一把拉住伊藍說,“晚上我請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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