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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視台的車在單立偉的家門口停了下來,攝影師跳下車來,及時地捕捉到了這一幕,而伊藍的笑容卻在回首的瞬間凝固了。

  “繼續!”導演喊過來說,“你像剛才那樣,挺好。”

  “丁丁累了。”伊藍抱著丁丁說,“他要學琴了。”

  “他們是誰?”丁丁好奇地問。

  “是電視台的阿姨叔叔。”伊藍哄他說,“你好好彈琴,他們會拍你的哦。”

  “好啊。”丁丁高興地朝著屋內奔去,一面跑一面回頭問伊藍,“姐姐,我們今天彈什麼呢,你說?”

  “上次教你的《月光曲》還記得嗎?”

  “一點點啦。”丁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伊藍用手指點點他的額頭以示責備。

  兩人在鋼琴前坐下,美妙的音符從伊藍修長的指尖叮咚地流出,丁丁靠著伊藍,眼神專注,用心聆聽。單立偉進了家門,看到電視台的記者,愣了一下。導演把手指豎起來,示意他不要出聲。

  單立偉微笑著上了樓。一直到拍完,他才下來,問丁丁說:“怎麼樣,今天跟伊藍姐姐學會了些什麼?”

  “我上電視啦。”丁丁說,“電視台的阿姨說會把我放到電視機里去哦。”

  “單先生,真是打擾。”伊藍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

  “不必客氣啊。”單立偉說,“祝你在省里的比賽中還能拿到第一名。是不是就快要比賽了呢?”

  “還有一星期。”伊藍說,“對了,她明天做手術。”

  “代我問候章老師。”單立偉客氣地說,“祝她早日康復。”

  “單先生!”導演從那邊喊過來,“您這裡環境不錯,我們想借您家的院子對伊藍進行一個訪談,你看可以嗎?”

  “呵,”他微笑著說,“請隨意。”並馬上回頭吩咐羅姐搬椅子。

  “真是打擾。”伊藍不好意思地說。

  “哪裡的話,是我的榮幸。”單立偉笑著說。

  導演喚伊藍出去,讓她和主持人一起坐在院子裡,丁丁一直想要坐到伊藍的身邊去,單立偉好不容易才把他按住,羅姐用恐龍成功地把他哄走又用了五分鐘,單立偉抱歉地說:“你們開始吧,我在樓上,有事隨時吩咐。”

  “都要問些什麼?”伊藍坐定,擔心地問主持人。

  主持人很漂亮,有點像中央台的王小丫,她甜甜地笑著對伊藍說:“你不用擔心,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就像我倆聊天一下,好嗎?”

  “準備開始!”導演說,“現在光線正好,天黑了就不好拍了。”

  主持人到底是專業的,只見她坐直身子,很快就進入了狀態:“觀眾朋友大家好,歡迎繼續收看我們的節目,在今天的節目裡,我們為大家介紹的是十七歲的女孩伊藍,相信通過剛才的短片,大家已經對伊藍的qíng況有了一定的了解,她美麗善良,彈得一手好鋼琴不說,舞也跳得十分的棒,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卻有著坎坷的一生,她從小失去雙親,在孤兒院裡長大,九歲的時候被一個姓章的阿姨領養,母女倆相依為命,卻沒想到章阿姨也不幸患上了癌症。面對命運的坎坷和曲折,可貴的是,伊藍從不屈服,表現得倔qiáng,勇敢,令人欽佩。現在,伊藍就坐在我的身邊,讓我們通過對她的訪談來進一步認識一下這個特殊的少女,伊藍,你好,跟大家問個好好嗎?”

  “大家好。”伊藍面對鏡頭生硬地說。

  “停。”導演喊,“伊藍,你狀態不對,要自然些,重來。”

  一個“大家好”說了五遍,總算是過關了。

  主持人沖伊藍笑笑:“伊藍,我想,電視機前有很多的觀眾都很想了解你此時此刻的心qíng,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呢?”

  伊藍心裡想,廢話。嘴上還是老實地回答說:“我希望她的病能早點好起來。”

  “停!”導演又喊,“怎麼回事,不要說‘她’,要說媽媽。”

  “我希望我媽媽的病早點好起來。”伊藍說。

  “家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伊藍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主持人提醒她說:“你八歲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在孤兒院度過了近一年的時光,好不容易有家了,卻又面臨著失去親人的危險,你怕不怕?”

  “怕。”伊藍說。

  “怕什麼?”主持人咄咄bī人,伊藍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所有的人都看著伊藍,也許是希望她掉下點眼淚才好。

  “怕失去家。沒有家是可怕的。”伊藍qiáng忍住眼淚說。

  主持總算滿意了一些,於是繼續問:“據我們了解,章老師領養你的時候你不到九歲,在這八年的時光里,你們母女倆之間最讓你難忘的事qíng是什麼?能不能跟我們觀眾講一講?”

  “挑最感人的講。”導演在旁邊小聲提醒。

  “她陪我練琴,練舞,希望我成才。”伊藍說,“她付出了很多。”

  “gān巴巴的,講實例。”導演皺著眉頭,顯然不滿意。

  伊藍覺得自己真的要撐不下去了,但唯一的選擇還是只能絞盡腦汁結結巴巴地講下去:“有一次,我病了,發高燒,縣醫院很遠,又打不到車,她一路背著我跑到醫院,醫生說,要是再晚一會兒,我就會有生命危險。”

  “你是否感覺你們的生命已經融合到了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是的。”伊藍說。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是說萬一,媽媽有什麼事,你會怎麼辦?”

  “她不會有事的。”伊藍說。

  “對呵。”主持人雖久經沙場,卻也被伊藍的回答弄得尷尬,連忙圓場說:“我們也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像伊藍媽媽這樣善良的人,一定會度過這個難關,同時,我們也深切希望社會上同樣善良的人可以伸出手來,幫幫這對可憐的母女,讓愛心繼續延續下去。”

  伊藍長呼一口氣,本以為就這樣就會結束了,可誰知道導演卻擺擺手說:“不行,要重來。再往深里問,童年時的苦難,對家的渴望,還沒有到一定深度,要讓觀眾入戲,產生qiáng烈的同qíng心,不夠煸qíng怎麼行?”

  “那?”主持人看著伊藍說,“咱們再來一次,說到動qíng處,不要怕哭,想哭就哭,好嗎?”

  伊藍騰地站起身來說:“對不起,我不舒服,我不想錄了。”

  “你想想清楚。”導演的語氣里已經含有威脅的成份,“我們這麼多人從省里趕來,忙前忙後這麼多天,到底是為了什麼?”

  伊藍僵在那裡。

  “好啦,乖,很快就錄完。”主持人站起身來,拍拍她的背哄她說,“想一想,媽媽還躺在醫院裡,需要你的救助,需要整個社會的救助,你不可以任xing的。”

  主持人的話讓伊藍感到絕望,她無助地再次坐了下來。

  “放輕鬆。”導演的口氣也緩和下來,“從問到對‘家’的感覺那裡開始,注意一定要煸qíng,我們再來一次!”

  主持人再次面對伊藍:“你八歲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在孤兒院度過了近一年的時光,好不容易有家了,卻又面臨著失去親人的危險,能不能告訴我們,家對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不再漂泊。”伊藍說完,淚水已經不可控制地從臉上滑落,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難過,但是心裡真的是太難過了,太難過了。

  像一座大山堵在了心門,不哭不行了。

  就這樣,伊藍幾乎是流著淚接受完了整場採訪,太陽落山了,撒向大地最後一絲餘暉,電視台的人滿意地撤了,上車前,導演對伊藍說:“播出前會通知你,放心吧,所有問題都會解決的。”

  “恩。”本來應該說聲謝謝,但伊藍卻說不出口。

  “搭我們車,送你到市區?”

  “不用了。”伊藍說,“我想自己走走。”

  看著電視台的車子開走,伊藍也打算離開。身後忽然響起單立偉的聲音:“吃了晚飯再走吧,我送你回醫院。”

  “不用。”伊藍背對著他說。

  “怎麼了?”單立偉問,“你沒事吧?”

  “我說不用!”伊藍回身大喊,眼淚再次爬滿了臉頰。伊藍伸出衣袖去擦,卻怎麼擦也擦不gān,淚水洶湧而下,如cháo水泛濫。

  單立偉顯然吃了一驚,他拖了伊藍一把說,故做輕鬆地說:“要做明星了,哭什麼哭呢?走,有什麼事到屋裡說去。”

  伊藍掙脫她,獨自往外走。

  這是一條漫長的路,仿佛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伊藍低著頭,腳步匆促,除了走,沒有別的選擇。等她停下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完全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是一個從來都沒有來過的地方,四周沒有熟悉的景物,她已經完全迷失方向。

  慌裡慌張地回頭,卻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

  他從車上下來,微笑著對她說:“你終於肯停下來,累不累?”

  伊藍震驚,原來他一直跟著她。

  單立偉問:“他們傷害你了,是不是?”

  伊藍驚訝地抬頭。

  “我是指電視台那幫人。”單立偉直截了當地說,“是他們讓你不開心了?要是不開心,就不要再拍了。”

  “有用嗎?”伊藍悲痛地說,“我只是木偶,線在別人手裡,我做得了主嗎?”

  單立偉冷靜地答:“但事實上,誰也不能替誰做主。”

  伊藍震驚。

  單立偉朝她點點頭說:“走吧,有什麼事,我們先回去再說。有的事qíng不高興做的話,就不去做好了。”

  “我要救她!”伊藍忍不住大聲喊,“她躺在醫院裡,我必須要救她!為了這個,我顧不了別的任何,我的過去,我的隱私,我的自尊,統統都一錢不值,你知道不知道?”

  單立偉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了伊藍激動揮舞著的左手說:“別激動,伊藍,會過去的,我向你保證,好不好?”

  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伊藍暈眩,她瞪大了眼,最終,無助地撲入單立偉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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