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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寧子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可是看她的樣子並不生氣。

  快走回宿舍的時候,在一個拐彎的地方,羅寧子在身後喊住我說:“林小花,你等一下。”

  我站住了,回頭。羅寧子迅速地把一個東西塞到我手裡說:“你藏好了,別讓她們再看見。”

  是我的小刀!

  是她偷偷地藏起了它!

  羅寧子又安慰我說:“你別怕周利,其實她也是紙老虎。”

  “我不怕。”我說。

  “你真勇敢。”羅寧子忽然咧嘴笑了,笑完了又說,“今天真過癮。”

  我在福利院的第一天晚上,下起了滂沱大雨,雨從關不嚴實的窗戶打進來,還夾著狂風,我看到羅寧子扯起被子來蒙住了頭。我卻坐起身來,看著窗外,渴盼著bào風雨再猛烈一些。我希望可以出一些事,比如房屋倒塌,比如山洪bào發,比如天崩地裂。但事實上什麼也沒有發生,第二天早上,陽光萬丈。我們被趕到cao場上做早cao,早cao和我們以前學校的完全不一樣,我麻木地伸著胳膊伸著腿,忽然有人將我從隊列里一把拉了出去:“你到底會不會做cao,亂比劃gān嗎?”

  “老師,她是新來的。”羅寧子奮不顧身地站出來。

  “哦。我說呢,”老師推我回隊列說,“那快快學,早學早會呵。”

  “沒事。”站在我身後和羅寧子安慰我說,“這裡的老師除了老刁,其實不凶的。”

  不過說真的,我覺得老刁也不凶。

  我想念秦老師,甚至想念以前老嫌他煩的童小樂,想得要命。

  但除了想念,一切都是無能為力。

  福利院裡二年級的課實在是太簡單了,就是一些簡單的數學和語文,我們每天站在cao場上,看高年級的人排隊出去上課,聽說他們每天要走二十分鐘的路,來回四十分鐘,有個拄著拐杖的男生每天都在隊列里,他有一條腿細得像麻杆,走起路來特別的艱難,可是他從來都不讓人幫助,讓我心生敬佩。

  看著他們出門,大鐵門咣當一聲關起來,我開始感覺自己像一隻關在籠子裡的鳥兒。

  四年級,我覺得離我太遙遠了。

  我真怕我會等不到那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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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Y2林小花(2)

  來了又走了

  羅寧子漸漸成為我最好的朋友,我們躺在一張chuáng上聊天,看星星。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她說我聽。我知道了她那麼胖並不是愛吃,而是她有一種病,不吃也胖。也了解到她的生世,比如她生下來就有肺炎,她的爸爸媽媽不要她,她被丟在鎮公路的路邊,送到院裡來的時候才五個月,包里只有一個小條,上面註明她姓羅,寧子這個名字還是院裡的老師替她起的。又比如小時候,院裡老是有小孩偷偷欺負她,開聯歡會後,她藏起一顆巧克力,被人告訴老師,結果罰站。後來,越來越胖後,就老是有人笑她胖,她最怕的就是體育課,她跟我<!--正文頁畫中畫begin--><!--模板名稱:正文頁--><!--GG名稱:正文頁畫中畫--><!--AdforwardBegin:測試勿刪--><IFRAMEmarginWidth=0marginHeight=0src="http://157.adsina.allyes.com/main/adfshow?user=AFP6_for_SINA|Book|BookPIP&amp;db=sina&amp;border=0&amp;local=yes"frameBorder=0width=1scrolling=noheight=1>

  <NOSCRIPT></NOSCRIPT></IFRAME><!--AdforwardEnd--><!--正文頁畫中畫begin-->說,一上體育課,特別是跳遠跑步什麼的,她就直想去死。

  比起她來,我甚是幸運。

  有時候她也會要求我說:“林小花,你也說說你小時候有趣的事qíng給我聽呀。我從小在孤兒院裡長大,說來說去都是這些事,沒意思的。”

  我說:“我小時候也挺沒意思的。”

  “一件有意思的事qíng也沒有嗎?”她不死心。

  “沒有。”我毫不含糊地說。

  每周三的下午,我們一起在圖書館裡看書,圖書館裡的書都是別人捐贈的,偶爾也會有幾本跟電影電視有關的雜誌,我看到雜誌封面上眉飛色舞的葉眉,心忽然奇怪而尖銳地疼痛了一下,像被一把刀片划過似的。羅寧子用胖胖的手指指著葉眉的臉說:“你看,多好的皮膚,你看,多大的眼睛,你看,多漂亮的頭髮!”說完了,她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我,認真地說:“林小花,你長大了,你會跟她一樣漂亮的哦。”

  我把雜誌扔到一邊,拿起一本更破的童話書。我一面心不在焉地讀它一面想不知道葉眉怎麼樣了,不知道她好不好,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小三兒。我想對她說,那條手鍊我一直都沒有弄丟,珍藏著,每次一看到它,仿佛就能聞到她身上的馨香。心裡有很多的話壓抑久了,其實我也想跟羅寧子說說秦老師童小樂,說說葉眉程凡爸爸,說說青木河呀拍戲呀什麼的,但是那些短暫的快樂因為夾雜著深刻的痛苦,於是便統統成為我不願意回憶和企及的部份。我甚至希望有一種機器,可以洗掉腦海里以前存留的一切。讓我什麼都不記得,可以gāngān淨淨了無牽掛地重新開始,可是我知道這不可以,所有的幻想和期待都是折磨,我在這種周而復始的折磨里度過了我在福利院的第一個月,第二個月,還有第三個月。

  就這樣,秋天走了,冬天來了。

  這是相安無事的三個月,因為來院第一天和周利的衝突,她和她那幫死黨後來一直都躲著我,從不跟我講話。我的小刀放在枕頭下面,再也沒有派上過用場。有一天huáng昏,吃過晚飯後,我和羅寧子坐在cao場邊的石梯上聊天,深冬的天上空空dàngdàng,好不容易才飛過一隻鳥,卻也無聲無息,一掠就不見。

  羅寧子忽然對我說:“我總是覺得,你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我問:“哪裡不一樣?”

  “你總有一天,會遠走高飛,這裡留不住你。”

  “真的嗎,像鳥兒那樣?”

  “對,像鳥兒一樣。”羅寧子托著她的胖臉說。

  “可是你說,鳥兒他這樣一直飛,會不會累?”

  “不知道,但也許它不飛,就會死掉。”

  我突然傷感得無以復加。

  新年快到的時候,我被老刁叫到了院長室,老刁給我倒了一杯水,笑眯眯地問我在這裡過得好不好,習慣不習慣。我端著那杯熱水,低著頭說好,習慣呢。

  “好。”老刁說,“有一個重要的任務要jiāo給你。”

  我把頭抬起來。

  “是這樣的。”老刁喝一口水說,“新年快到了,按院裡的慣例,我們要舉辦一年一度的新年聯歡會,這一次,我們想請你來做主持人,不過你放心,不是你一個人主持,你是主持人之一,代表我們低年級的學生,我請你來,就是要你準備一下。”

  “不行的。”我連忙擺手。

  “怎麼不行?”老刁說,“你和葉眉一起拍過電影的,還怕當個小主持嗎?”

  “我從來沒當過什麼主持人。”我給她弄得緊張極了,一直不停地在擺手。

  “可以學嘛!”老刁說,“你放心,我在高年級找個姐姐教你,她在這方面很有經驗,這次聯歡會可重要了,市裡的電視台都要來錄像,林小花,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你可千萬不要錯過啦!”

  “可是……”

  “別可是啦,”老刁重重地拍著我的肩說:“丁玲一會兒就到,你等她一下。”

  丁玲念五年級了,是我們院裡的名人,我早聽羅寧子說起過她,成績好,會唱歌會跳舞,代表我們院裡拿過很多獎。她的經歷聽上去也很傳奇,比如曾經有很多人家想要收養她,可是她都不願意走,而院裡也不願意放她走等等等等。丁玲一進門沖我笑的時候我感覺她笑起來的樣子很有點像秦老師,於是對她產生了天然的好感,她握著我的手說:“小花,我叫丁玲,我們來認識一下!”

  “好好跟丁玲姐姐學,”老刁說,“以後,你還要做她的接班人呢!”

  那些天放學後,我都跟丁玲在一個特殊的辦公室里背台詞,一起跟我們主持的還有一個六年級的男生,他是聾啞人,用手語來主持。我進入狀態還算比較快,丁玲老誇我聰明,都誇得我不好意思了。間隙的時候她會跟我問起葉眉和拍戲的一些事qíng,能答的我都答了,可有些問題她問得真專業,我真不知道該怎麼答,就傻傻地笑。

  “就一句台詞嗎?”丁玲說,“小三兒,我真想看看你演得怎麼樣!”

  在這裡,只有她叫我小三兒。

  她叫得那麼的自然和親切,不像總是笨頭笨腦的羅寧子,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在心裡,這讓我窩心。

  新年晚會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很多年以後,我都一直保留著我在那次晚會中主持節目時拍下的照片,我穿著一條非常漂亮的裙子,扎了兩個小辮兒,拿著話筒充滿自信地微笑。這些,都是丁玲教給我的,她總是對我說:“小三兒,你行的,就是這樣,你會越來越好。”那條裙子,也是丁玲的,那是她最最漂亮和最最心愛的裙子,是她第一次主持節目時一個“社會媽媽”替她買的。雖然她穿已經短了,但她一直都珍藏著,並大方地借給了我。

  舞台是臨時搭建的,舞台的後面還有一面鏡子,供演員化妝和換衣服做用。就是在那面鏡子前,我第一次目睹了自己的美麗,那是我一生都永遠無法忘懷的瞬間,我看著自己,懷著欣喜和仰慕的心qíng,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以是這樣的美好,冬天的風,挾著陽光拂過,我在微微的暈眩里體味成長的感覺,如醉如痴。

  “真漂亮。”丁玲在後面扶住我的肩膀柔聲說,“你穿這裙子比我穿還要漂亮。”

  我慌亂地收回自己看自己的眼光。丁玲卻善解人意地把我拖回鏡子旁說:“再看看,多看兩眼,你會更有自信的。”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那場晚會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我發揮地很好,我,丁玲,還有那個我不記得名字的聾啞男孩,我們珠聯璧合地完成了主持任務,羅寧子後來告訴我,她手都拍腫了。

  電視台來拍了新聞,那台晚會最直接的結果是,我和丁玲都先後被很多戶人家要求收養。最終,一個從美國回來的女企業家帶走了丁玲,臨走的前一天,丁玲趴在我耳邊對我說:“小三兒,其實,我不是不走,我一直在等這樣的一個機會,這應該才是我想要的,所以,你一定要記住,不要盲目,等待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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