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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知,高賀一死,蘭榮便只能保身,兒子手裡那一道遺旨形同無物。以束慎徽如今對朝堂的掌控,風評再如何惡劣,一時恐怕也是難以改變現狀。

  不過,無論如何,算是能出一口惡氣。

  不但如此,姜含元和那晉室餘孽的風流韻事,如今世人皆知。不管束慎徽表面如何雲淡風輕,這勢必會對他和姜含元的關係造成影響。

  只要這兩個人不和,對兒子就是好事。她恨不得這風頭越大越好。

  李太妃當日跌仆醒來之後,半身不遂,太醫診斷卒中急風,如今情況漸漸有所恢復,但還是行動不利,說話含糊。

  她是明帝那道遺旨的唯一見證人,蘭太后還盼望將來有天她能出來再次作證,親自用心照顧。午後睡醒,正要去敦懿宮裡探望一番,聽到宮人的傳報聲入耳,道皇帝來了。

  她心中一喜,待要迎出去,兒子已快步走了進來,屏退人,開口便問:「長寧將軍和那晉室皇子的謠言,是否母后所為?」

  蘭太后對上兒子的眼,聽出了他話中的質問之意,一愣,隨即慌忙喊冤,連聲否認,「那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宮中又到處是他耳目。母后怕惹他起疑,對你不利,如今連你那裡都不敢多去一步,免得他以為你和你舅父私下交通。」撇清自己後,趕忙又替蘭榮也解釋了一番:「也絕不是你舅父!母后敢拿性命擔保!他一心為為你,如今忍辱負重,只求暫時先得自保,何況他的身體,至今還沒養好!」

  她說完,見兒子看著自己不作聲,心裡湧出一陣傷感,忍不住唉聲嘆氣:「戩兒,母后真不懂了……這事對咱們,難道不是好事嗎?他連高賀都那樣殺了,往後會如何對付你,可想而知!怎的母后看你卻好像還要替那姜家女子說話?戩兒你莫忘了,她可是他那邊的人……」

  束戩沒等蘭太后說完,掉頭去了。

  他走在宮道之上,漫無目的,心神恍惚。

  那日朝堂驚變過後,所有人大約都道自己是被他給嚇住了。

  或許確實如此。仿佛一記從天而落的重錘,瞬間將一切砸得粉碎。他整個人陷入了極大的茫然和沮喪之中。

  他也想不出來,那人當日最後對他說,最後會給他一個滿意的交待,到底所指為何。

  那天之後,他便什麼都不願想,不願做了。更不想見到任何人的面,包括那個人在內。他的情緒也仿佛停止波動。反正一切的意外,哪怕北方戰事不利,那人自也能處置。就這樣,他渾渾噩噩,猶如置身事外,直到最近,知道了這個傳言。

  這令他感到了久違的極大的憤怒。

  他半點也不信如今外面正在傳的關於她和那個晉國皇子的事。毫無疑問,是謠言。

  他至今仍記得剛認識她不久時在賢王府的梅園裡發生的那一幕。那時他偶然聞到了來自她身上的氣息。那是一種怎樣的氣息?很難形容。不是脂粉暗香,而是猶如陽光下的鬱郁青木所散發出的味道。他從沒聞過那樣簡單卻又叫人心曠神怡的氣息,以致深深印入了記憶,至今沒有忘記。

  她這個人,便如同那種他難忘的氣息,不容任何穢味褻瀆。他沒法容忍,她在北方殺敵,而這裡,長安,無知之人卻在到處散播謠言,毀掉她的名譽。

  束戩不知自己是如何走進文林閣的。等他驚覺之時,他發現自己的雙足已停在外了。

  這是當日朝變過後,他第一次來此。

  外面的一個小侍大約沒有料到他會突然現身,慌忙下拜,待要奔入通報,被他阻了,隨即繼續邁步。

  此間景物,他再熟悉不過。軒窗臨風,庭木幽青。然而從前那些他熟臉的侍人都不見了。據說是去了江南。物是人非,大約便是如此了。

  束戩走了進去,看見那個年輕的星官陸天元也在,正在和他低聲說著什麼。他一襲朝服,端坐於案後,仔細傾聽。他的神色凝重而專注,身影高貴而沉靜。

  束戩忽然感到自己是如此的莽撞,仿佛不該出現。他繼而悲哀地想,在這個人的面前,哪怕再過十年,自己恐怕也只配站在他投下的陰影里,抬起頭仰望而已。

  束戩忍住轉身逃走的念頭,停了步,看見他已留意到自己到來,轉頭望了一眼,示意陸天元暫停,隨即起身。

  陸天元上前行禮:「陛下,殿下,小臣先行告退。」

  束戩恍若未聞,一動不動。他微微頷首。

  「陛下請坐。」

  陸天元退出後,他迎束戩入座。

  束戩沒動,直挺挺立著說道:「外面謠言已傳這麼多日,你為何一直不聞不問?將軍她不是那樣的人!」

  是的,這謠言已傳多日,連自己也早就知道了。起初一直忍著,想他會有所反應。但是他卻沒有任何的動靜。

  「這些時日,我想明白了,將來你要怎樣都可以,現在我也無意插手你事。但朝廷,必須維護她的名譽。」

  「傳謠之源,或是大長公主,至少,和她應是脫不了干係。」

  「這個惡人,倘若你不願做,我來做。治她一個罪名,我再派我的人,到民間抓捕膽敢繼續傳謠之人,懲一儆百,謠言即止!」

  束慎徽仿佛略感意外,目光凝落在他面上,片刻後,緩緩露出笑意。

  「長寧將軍若是知道,必會感謝陛下信任。此事,臣也已有考慮,正想向陛下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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