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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戩昏昏沉沉地病了兩天,這日午後,他在自己的寢宮裡醒來,慢慢睜眼,竟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坐在案前。

  那人側對著他,微微低著頭,翻著案上的奏摺,另手執筆,正凝神在幫他批閱著奏摺。

  是他的攝政王三皇叔回來了!

  束戩定定地看著這道從容的側影,半晌,輕聲問道:「三皇叔,星變和地動,是否真的預兆,我不配做大魏的皇帝?」

  \"天變地動,自古不絕,有何可畏?\"

  束慎徽應道。他放下筆,緩緩轉臉,對上了束戩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

  「最重要的,是如何應對。」

  第83章

  束戩本不信天人感應,但是仿佛人人都信。自上古起,歷朝歷代便有專司天官,以種種神秘的天相讖緯判吉凶測禍福。大魏也專設司天台,內中供著眾多的天文官。

  皇帝既是天子,那麼,受天命的昭示,仿佛也是理所當然。

  他已感受到了那來自頭頂的天命昭示的巨大壓力,現在甚至連他三皇叔的勸,也沒法令他的內心徹底釋然。但他不願顯出自己的虛弱。

  束慎徽走來,探手撫他前額,試探他的體燒。束戩立刻翻身坐了起來,意欲下榻,「我真的沒事了!我可以自己批奏章,三皇叔你事多,不用在此陪我……」

  束慎徽雙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將他止住,隨即命宮女為他穿衣,最後喚入一名官員。

  這是一個年輕人,雙目異常明亮,炯炯而慧。束戩從他的官服認出他來自司天台。

  青年官員上前拜見,自稱名叫陸天元,是太史監下的一名待詔。

  束戩有些不解,望向束慎徽。

  束慎徽少年時偶曾讀到過曾擔任皇家天文官的陸父所作的一篇文章,證天文地動與風雲氣色一樣,出自自然,並非如常人以為,是天命之兆。他想見著者,才知已經去世,深感遺憾。不過,後來他又獲悉,陸天元子承父學,青出於藍,便將他擢入司天台。和司天台里那些需要負責為各種異常天象做出解釋的官員不同,他只專門觀測記錄天象,是個純粹的星象官。

  陸天元向束戩解釋說,熒惑一星,因顏色火紅如血,行蹤不定,自古有多次記載被觀測到停在心宿三星當中,而心宿三星,又解成和人間帝王的相關,所以熒惑守心一旦出現,便被認為是對天子不利的徵兆。但在他看來,並非如此。固然史書曾有秦始皇帝「三十六年熒惑守心」繼而應驗的記載,但應是巧合居多,而後人附會。熒惑守心與前些時候一道出現的蓬星等異常天相一樣,皆是自然造化,不足以司人福禍。

  「陛下,微臣研讀過能尋到的自上古流傳至今的全部星象記錄,自七歲起,也一直觀測星象,計算不怠。在臣看來,熒惑守心,為三星運行,於黃道天區之內連作一線而已。其現突然,其隱必然。有起便有終,長則幾年,短則數日,無關人間福禍,最後都將離移。若干年後,亦會再次出現,如此反覆,生生不息。」

  「天地玄妙無極,人之所知,何其微渺。但臣以為,萬物皆是有序,星象運行也不例外,甚至能夠測算,只是這其中,奧妙深義,變幻無窮,便是窮我畢生之力,也難入門徑罷了。不過,蒙攝政王的許可,微臣斗膽今日冒死上言,據臣之測算,日月運行至明年,將會出現日食之異像。臣如今正在日夜計算,力求算得精準的日期與時辰。」

  陸天元稟完,向少帝和攝政王行禮,退了出去。

  束慎徽望向神色怔忪的束戩:「日食既然可以預測,則蓬星懸天、熒惑守心,又有何可懼?自上古起,史家記載天變,引申成為災變,目的何在?不過就是譴告人君,身在高位,須覺悟其行,懷敬畏之心,克己修德,以利萬民罷了。」

  「陛下,君祚長短,在德在能,與歷數何干。」

  多日以來壓在束戩心頭上的巨石,隨著束慎徽的話音落下,終於消失。

  他本就是個聰敏之人,怎還不明白他三皇叔的用意。他遲疑了下:「三皇叔,方才你說,最重要的是如何應對。那麼我該如何應對?」

  束慎徽道:「陛下想要如何應對?」

  束戩對上他注視的眼眸。在那帶著鼓勵和考問之意的目光中,整理思緒,很快說道:「下罪己詔,祭祀天地,寬省徭役,還有——」

  他一頓。

  「內庫出資,以朕的名義,張布告示,全城凡六十歲以上的老者,不論瓮媼,皆可得米一斗、布一匹,七十歲以上,另加錢一貫,以表朕對年長尊者的安撫以及賀歲之意。」

  束慎徽聽他說完,仿佛有些意外,面露微微訝色,打量了他一眼,隨即笑了起來,頷首:「極好!陛下的考慮比臣還要周到!陛下照己之意去辦便可。另外,臣這裡也有個好消息要進獻給陛下。」

  束戩不解,聽他說道:「臣前幾日去往高祖皇陵修補祭殿,工匠竟在毀損的神壇地下起出了一片龜甲,天然生有古篆,起初無人認得,叫了飽學的高人前來,方認出上面竟生出『天地大業、日出止戈』八字。此為極大的祥瑞。臣恭賀陛下。」

  束戩起初一呆,見他笑看著自己,忽然明白過來,恍然大悟。萬萬沒想到,那件本對他極是不利的高祖毀廟之事,竟能如此圓回。他的臉漲得通紅。

  他飛快地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道:「三皇叔……多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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