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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戩終於迷迷糊糊睡去。醒來,窗外一片金色斜陽射入房中。

  黃昏了。但今日全城的狂歡高,潮,應當剛剛開始。他在這裡,都能聽到城外隨風飄來的載歌載舞和歡呼的聲音。

  他定了定神,正想去喝水,突然這時,門外起了一陣疾步聲。他還沒回過神,有人敲門,接著,一道聲音傳入耳中。

  「戩兒!」

  低沉的嗓音,原本他十分熟悉,但不同的是,此刻它是沙啞的,還略帶幾分急促。

  三皇叔?

  怎麼可能是他?

  他不是應當一個月後才會到嗎?

  束戩以為自己聽錯了。遲疑了下,這時,那道聲音又傳入耳中。

  「戩兒!」

  有人推門進來了,正在朝里快步走來。

  束戩心口一陣劇跳,大呼:「三皇叔!」

  他猛地轉身,朝外,狂奔而去。

  第74章

  就在片刻之前,束戩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回到了皇宮,站在宮門之外。他想進去,但宮衛竟不認得他了,將他攔住,問他口令。他說了一個,不對。再說一個,也不對。他焦急起來,辯說自己是皇帝,口令就是他定下的,怎麼可能會錯,宮衛卻嗤笑他白日做夢,不顧他的奮力掙扎,將他叉起來遠遠地丟開了。他從地上爬起來,看見大臣們朝著宮門而來,他們朝服羽冠,抱圭行走,準備入宮上朝。他歡喜,立刻跑去求助。然而他沒有想到,大臣們也一樣,仿佛誰也不認得他,目不斜視,從他的身旁走過。

  最後,所有的人都走進了那面巍峨的宮門。只剩下他一人。

  兩道宮門在他的面前緩緩地閉合。

  「我是皇帝——」

  束戩醒來的時候,耳邊好像還迴響著夢中自己最後喊叫出來的那一句話的回聲。

  他感到心神不寧,不知自己怎會莫名做了如此一個令人不喜的荒唐的夢。

  正當他既迷惘又沮喪,心頭仿佛蒙著夢境帶給他的陰霾之時,下一刻,他竟就聽到了三皇叔那熟悉的呼喚之聲。

  宛如雲開見月、迷途遇光。

  瞬間,束戩整個人被一種猶如得到了救贖般的狂喜之感給攫住。

  也從未有過一刻像現在,他意識到,原來自己對三皇叔的依賴,其實早已是深入骨髓,無法割決。

  他才狂奔了沒兩步,便見一道熟悉的頎長身影從外匆匆轉入。

  映入眼帘的那人,真的是三皇叔,束戩再熟悉不過,然而此刻,他卻又和束戩印象里的樣子有些不同。

  束戩印象里的他,無論何時,姿容清舉,衣不沾塵。但是面前的這個人,他的衣鬢之上,沾落著長途跋涉道上的卷揚的黃塵。不但如此,他也黑瘦了不少,眼眶微陷,眼底更是布滿了血絲。

  不難想像,他這一路北上,是何等的擔憂和焦心。

  當對上他凝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束戩忽然感到了深深的慚愧和內疚。

  這和從前他犯錯之後因為接受訓導而生出的愧疚不同。這是真正發自他內心深處的由衷的感情。

  「三皇叔!」

  束戩又叫一聲,眼眶一熱,衝上去,一把便抱住了他。

  束慎徽亦是眼睛微紅,抬手,握在侄兒日漸變得寬闊的肩和背上,手指緩緩加大力道,最後緊緊地攥住。

  「戩兒,你可還好?」他問了一句。

  語聲入耳,束戩再也忍不住,猛地下跪,雙膝落地,哽咽道:「三皇叔!我錯了!這次我真的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出走。我叫你擔心了!」

  束慎徽一怔。

  就在片刻之前,他匆忙往這裡來的路上,還在思慮,侄兒會不會仍不願跟著自己回去。倘若他的心裡依然存著牴觸,他該當如何叫侄兒真正地認識到他的錯處。

  他沒有想到,一見面,侄兒竟是如此的反應。

  驚訝過後,束慎徽的心中便湧出了一陣極大的欣慰之感。他要將束戩從地上扶起。他卻不肯起來。

  束慎徽微微加重語氣:「你是皇帝,豈可拜我?再不起,你便是折我!」

  束戩終於慢慢地從他的膝前爬了起來。

  「三皇叔,我從前總在心裡抱怨,沒人真正關心我想的是什麼,就連三皇叔你也在迫我。我覺得我太辛苦了。現在我才知道,我的那些苦,算什麼苦。我是真的錯了!我辜負了你從前的教導,肆意妄為到了如此地步,你一定對我很失望吧……」

  束慎徽凝視著面前這滿面羞慚的少年,溫聲安慰:「這回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你。過猶不及,我也有需反省的地方。總之,你沒事便是萬幸。朝堂那邊你也不必擔心。只要儘快回去,稱你病癒,心照不宣,事情也就過去了。」

  束戩立刻道:「好!我一切都聽三皇叔你的安排!」

  束慎徽望著他,點了點頭。

  這時,又一陣隱隱的喧聲從城外的方向隨風送入耳中。束戩如夢初醒,扭頭看了眼外面:「對了,三皇叔你有沒見到三皇嬸的面?她知不知你已經來了?」

  束慎徽一頓,隨即微笑道:「方才還沒來得及見她,恰在城外遇到了大赫王,問了一聲,他將我引來你這裡。」

  「狄軍退兵了!八部叛軍也都被清除乾淨了!今日犒賞慶功,我這就帶你去找她。「

  「三皇嬸本以為你還要過些時日才能到,等下看到你,她一定極是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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