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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最後一場筵席,行宮下的湖邊挨挨擠擠,全部是人,湖上也擠滿大小船隻,舷挨著舷,連得如若平地,孩童竟可以在湖上來回奔走。

  是夜,倘若不是行宮之下地方有限,當真是滿城皆空,人人到來。正當群情激動之時,忽然,只見一條船上有人高聲大呼:「殿下!草民代民請命,我東南百姓為表忠心,甘心情願,願為朝廷的北伐大計多納錢糧!請朝廷予以採納!」

  這話一出,被人一路傳開,很快,方才還激動著的各路人馬,轉眼全部啞了下去。眾人扭頭望去,見發話的竟是本地的一個富商。那人高高站在自家的船頭之上,說完話,朝著行宮的方向,把頭磕得砰砰作響。

  攝政王正在半山行宮前的一處觀景台上,周圍陪坐著本地的官員。在那裡,他能看到山下的眾人,眾人仰望,也能隱隱瞧見他今夜金冠博帶的身影。

  這富商的話很快被傳到了攝政王的跟前。這時,整個湖畔已是徹底地安靜了下來,萬人之眾,竟是鴉雀無聲。

  他起先坐著,片刻後,在萬眾矚目當中,緩緩站了起來,朝前走了幾步,停下,面向眾人高聲說道:「今夜良辰,皇帝陛下雖坐於紫宮,未能親耳聽到如此的赤誠之言,但陛下必能感知諸位鄉老對朝廷的忠心。本王亦是深受感動。」

  他頓了一頓,環顧了一遍左右前方,再次開口:「此次出京之前,皇帝陛下對本王有諸多的叮囑,其中一條,永不加賦!」

  「陛下再三叮囑,叫本王務必將此一條代為傳達給天下的子民,好叫人人知悉。太平如此,縱然逢遇國戰,便如當前,朝廷便是再難,也不會叫天下百姓,爾等東南子民,再多受半分的賦稅!」

  他的聲音從高至低,由近及遠,自半山傳到山麓,再又隨風飄散到了湖面和四周,醇厚而清朗,威嚴而平和。

  人人仰頭,屏息望著半山上的這一道身影。

  「古之聖賢有言,行遠道者,須藉助車馬。渡江海者,須藉助舟楫。而今朝廷也是一樣。朝廷要做事,須有天下子民的托載。爾等子民,各司其職。者多耕,養蠶者出絲,行商者易貨,將爾等該繳的稅賦及早繳納,歸於國庫,此便為對朝廷最大的忠心,亦是對北伐之計的最大支持!」

  他話音落下,短暫的寂靜過後,忽然,山下和湖面之上,響起了一陣陣的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喊之聲,過後,又千歲千歲千千歲,聲音震盪在山水之間,撼動人心。

  這當中的心悅誠服,不言而喻。

  攝政王言畢,便含笑歸坐。

  待山下那陣陣的呼喊之聲停了下來,太守來到攝政王身畔,進言稱,民心所向,東南各地的士農工商,人人都想為朝廷出一份力。既然永不加賦,何不接受捐贈,免得冷了大家的心。為表嘉獎,可將捐贈人納入榮冊,再對當中的踴躍積極之人給予一定的獎勵,譬如,授予榮銜。

  太守說完,周圍人無不稱是。攝政王亦頷首。太守立刻命人將話傳了下去。

  方才那富商熱血上頭冒出一句話後,山下無數的人,心裡全都咯噔了一下,就怕攝政王順著那人的話稱是,在心裡早將那富商罵得狗血噴頭了。當中的好些地主和豪族,心裡都已打定主意,倘若朝廷當真加征,那便定要想法子將多出來的稅賦轉嫁到佃農的頭上——這種沒得好的營生,他們是不願意乾的。待此刻轉個頭,說可以捐贈,相應的,會有朝廷嘉獎,授予榮銜,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消息才剛傳開,現場的不少人便蠢蠢欲動,方才那富商,更是第一個跳了起來,說自己要捐贈十萬,唯一的請求,就是盼望攝政王也能賜他墨寶,替他家新落成的園子題上一個匾額。

  攝政王叫人將這富商帶上來,不但親口嘉獎,應允題匾,還叫人將他記錄在冊,授榮銜,如此,倘若下回皇帝陛下或者是他再次南巡,此人便就有資格和官員一道面見。

  富商感激涕零,趴下,一口氣磕了十幾個頭,下來,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之中,得意洋洋離去。

  隨後,攝政王親自向那些老叟敬了一杯酒,方結束了他今夜的事,在身後陣陣的恭送聲中,返身入了行宮。

  劉向緊緊跟隨攝政王。

  實話說,今夜的種種場面,幾乎完全都在預料之中,符合期待——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中間,確也有個意外。那就是劉向原本暗中安排的一個在最高,潮點站出來提議加賦然後由攝政王否決的人,還沒開口,本地人里,竟有那個富商自己先說了。

  明日起,東南的文人恐怕又要有一陣忙碌了。

  他的心裡,對攝政王不禁更是感到佩服。

  他送攝政王入內,看著宮門關閉,轉身出去,親自指揮人員疏散。

  厚重的宮門,在身後緊緊關閉,所有的嘈雜之聲,也悉數都被擋在了外面。

  束慎徽面上的笑意也隨之消失,徑直回到了他這趟回來後住的寢殿。

  他不住兩個月前他曾住過的那處鑒春閣內,而是一間西殿。

  還沒到休息的時間。他坐到案後,習慣性地翻開了從長安用快馬遞送到他這裡的奏報,當抬起右手,他又想起了一個人。

  他停手,慢慢地翻轉,看著自己掌心上的那道傷痕。

  她已經離開兩個月了,應當早就回到雁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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