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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天莊太妃走後,他二人忽然又不走了,連著幾個日夜在行宮裡閉門不出,因何事體,早有家室的劉向,自然心知肚明。

  新婚不久便就分離,小夫婦難捨難分,人之常情。他也暗暗為二人感到高興,不料橫生變故。

  攝政王和小女君到底何以會為那個無生齟齬,攝政王何以會失態至此地步,他此刻雖然依舊不能完全明白,但猜測,必是和情愛二字脫不了干係。

  世上那些痴男怨女事,他一向不明所以,更看不懂。但看這樣子,二人必是沒的好了。他心中自責至極,總覺是他的罪,是他昨夜的過失。

  劉向入了行宮,等待拜別王妃。沒過片刻,他聽到一陣腳步之聲。抬頭,看見她現身,走了出來。

  她已是出行的裝扮,束髮男衣,一身利落。她的唇邊帶著笑意,除了臉色略見蒼白之外,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劉向見她這邊和攝政王不同,仿佛無事,總算心裡才稍稍好過了些,道:「小女君回去後,多加保重。代卑職向大將軍問個好——」

  他頓了一頓,又看了眼她,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退去。

  張寶也要和劉向同去了,來向她辭別,哭喪著臉道:「奴婢雖是個不全之身,卻也有男兒之心。王妃若是不嫌棄奴婢沒用,就帶奴婢也一起過去。奴婢不能打仗,好歹會伺候人,王妃殺敵回來,奴婢給王妃端茶送水暖被窩。」

  姜含元笑道:「我那裡用不到你。你好生服侍殿下也是一樣。去吧。」

  張寶無可奈何,趴地上朝她磕了幾個頭,抹著眼,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去了。

  姜含元立在宮階上,看著劉向張寶等人下了山,身影漸漸消失,回身入內。

  今日的動身和那日的留下一樣,來得極是突然,樊敬措手不及。但類似這樣的情況,軍營里是司空見慣。他很快整裝完畢,人馬等待上路,叫人去請王妃。

  宮人傳入話時,姜含元正獨坐在鑒春閣的南窗之畔。

  行裝早已打點完畢,都拿出去了。還剩最後一件。她久久地看著。

  「王妃殿下,樊將軍說,可動身上路了。」

  門外,宮人等了片刻,以為她沒聽到,又稍稍提高音量,再稟一遍。

  姜含元晃回來神,站了起來。

  她走了出去,樊敬來迎。他想到自己昨夜竟又誤事,未免再次羞慚不安,再向姜含元請罪。姜含元笑道:「是殿下的事情來得突然,和樊叔你無關。我們走了。」說完邁步出宮。一行人下得山階,姜含元從士兵手中接過坐騎,翻身上馬,挽韁才催馬,看見前方湖畔斜旁路口的一株垂楊柳旁,有輛本地小家婦人出門慣坐的覆青小騾車,一個小廝趕車,被行宮的守衛攔了進不來,停在那裡。小廝翹首張望,忽然看見這邊出來一撥人馬,眼睛一亮,招手喊:「樊郎君!我家小娘子來送你了!」

  姜含元聽到了,起先沒回過神,不知這小廝口中的「樊郎君「何許人也,順著小廝招手的方向看去,竟是樊敬。

  他才來沒幾天,哪裡認識來的女子,便有了如此交情?

  她未免疑惑,看著樊敬。

  樊敬昨日出去,起先沿湖獨自閒走,頗有無地可去之感,行宮又不便回,自然就想到了幾日前那給他留了家址的女子。當時他走得匆忙,至今沒給對方送去錢帛,仿佛於理不合。正好無事,便備了,找過去叩門,交給開門出來的假母。紅葉假母見他來了,十分欣喜,熱情邀他入內。

  雁門城中自然也有類似這等的所在。大營軍紀嚴明,但平常無戰之時,每月也會休假一日。到了那日,憋了一個月的軍漢難免入城,登門送錢。但他向來律己,除了伴護女君,閒暇便是處理軍務,從未踏進過這種地方一步。那夜是醉酒不知,此刻怎會入內,便婉拒而去。他再回湖邊閒蕩了片刻,感到腹飢,想尋個地方坐下,燙一壺酒,磨到天黑,便可回了,忽然水上飄來一葉蓬舟,船里坐的不是別人,竟就是那名叫紅葉的女子,盈盈而笑,邀他上船。

  那夜他醉了酒,實是想不起來如何的經過。昨夜卻是大不相同。窗外風雨交加,屋內溫香軟玉,她極是溫柔可愛,是他這半輩子都沒體會過的感覺。偏這一早,走得又是匆匆忙忙,心裡遺憾不舍,自然是有,但也只能這樣了,一樁露水好合而已。

  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會趕來相送。

  樊敬對上小女君投來的目光,一時面紅耳赤。好在他滿臉鬍鬚,窘迫之色,旁人也看不大出來。他知那女子應在車中,想去,又開不了口,正訥訥著,不知該如何向小女君解釋,這時姜含元看見騾車車窗開了一半,窗內露出一張年輕女子的姣好面容。那女子眼眸含情脈脈,望著她身邊的樊叔。

  她忽然頓悟。想起了昨日張寶稟說樊敬外出之後,束慎徽和她說的那句話。當時她沒聽明白,沒頭沒腦。此刻全都明白了過來。

  她一下笑了,低聲道:「樊叔你快去!勿叫人空來一趟。我在前頭等你。」

  樊敬不再推諉,下馬快步走了過去。

  姜含元往前騎了一段路,回過頭,望了眼身後那座她居了數日的所在。

  江南夏木鬱鬱蔥蔥,它掩映其間,矗在半山之上。她目光掠過,遠遠地,又看見她的樊叔和那女子站在山麓下的湖畔。女子好似給他遞了個食籃,低聲和他說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大約是附近還有他們在的緣故,她的樊叔看著依然拘謹。但他落在那女子臉上的目光卻很溫柔,和她平常認識的那個威猛而嚴肅的軍中的大鬍子樊叔,大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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