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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倫劉向等人也追了過來,聽到這一聲,無不雙目放光。

  可以確定,這聲音就在頭頂的上方,發自不知何處的崖壁之上。

  「王妃或許應當就在其上!叫人立刻放下繩索,我上去看看!」劉向立刻說道。

  「還是我上吧!劉將軍你在下守著。」

  陳倫年紀比他輕,也知他身上有舊年從軍的老傷,這等事,自然不會讓他去做。便發了哨,昨夜那些守在上面的人聞音,回以哨音,接著,慢慢地,放下了一道由多股老藤搓成的長索。陳倫正準備著,忽然聽到身旁幾名手下呼了聲「殿下不可」,轉頭望去,攝政王已將衣擺束起,上前攥住了藤索,試了試受力,雙手攀住,縱身一躍,身影懸空蕩去,雙足便穩穩地踩上岩壁,隨即借索,往上攀爬而去。

  陳倫先前為了阻他下水,吃了他的一腳,也實是生平頭回的遭遇。見他此刻又親自上了,何敢再多說一句,只得和劉向等人一道緊緊守在下面,仰頭看著。他越攀越高,人影入了一團雲霧,漸漸消失不見。劉向便繼續留在下面,陳倫則匆匆循著下來的路再上去,以備接應。

  姜含元確實就棲身在這道崖壁上的一處堪堪能容兩個人直立的裂縫當中。

  那一刻,在她轉過頭毫不猶豫躍下滾落之時,她所懷著的決絕之心,令她忽然就想到了母親當日的心境。為何她寧可帶著自己落崖也不肯偷生。換成是她,也絕不願讓自己成為敵人拿來用作羞辱威脅的工具。她的頭在下落的快速過程里很快就被一塊岩石重重撞了一下,險些當場暈厥,但身體卻依然清楚感覺到了被尖銳的崖岩和附生在上的藤蔓銳刺給刮破的疼痛。求生的欲望驅動,她迅速地清醒了過來。

  母親將她極力保護起來,奮力一拋,就是存了她能僥倖活下去的期盼。她也答應了青木營的部下,要回去,和他們同衣同袍,共生共死。還有……

  在那電光火石般的瞬間,她的腦海里,又浮現出了大婚之夜,在輝煌得如同白晝的庭燎前,馬車車門緩緩開啟,那個朝著她伸手,扶她下了馬車的男子的臉。

  他代表大魏,她嫁給了大魏。

  她絕不能就這樣死去,令這樁她甘心成全的聯姻變成一件怨事。

  她從前曾無數次從鐵劍崖上縱身躍下的經歷給了她今次求生的助力。身體在沿著峭壁快速地翻落,她極力控制它,努力放慢下墜的速度,不讓它徹底飛出去。探臂,張掌,用手抓著任何她可以附著的地方,所經過的岩壁的凸出之處,還有附生在上的草木和藤蔓。接連幾次失敗,就在她感到驟然懸空,就要直墜而落的時候,求生欲望爆發出的強大力量令她成功地抓住了一塊凸出的壁岩,扯下了生在上面的一簇經年老藤。藤枝被她帶下,隨時就要斷裂,好在暫時止住墜勢,她迅速攀著,終於爬了上去,人貼著崖壁,踩著可以附腳的地方,緩緩移動,最後,在附近找到了這處可以容她棲身的裂縫。

  險情過去,她才發現自己從頭到腳都受了傷,連那雙覆繭的手掌,也是血肉模糊。尤其左腿,有道被岩石劃破的長長的傷,正在大量地令她身體失血。她撕了衣服,自己綑紮,手卻抖得厲害,以致於連衣角都拿不穩,被崖壁上的狂風捲走了。最後她終於綑紮好了腿傷,用盡全力壓著,等到它慢慢止住了血,人已是徹底的筋疲力盡,本就幾天沒吃多少東西了,加上失血過多,支撐不住。她本是想靠著,稍事休息,以儘快恢復體力,不料一閉上眼,人便徹底地昏迷了過去。

  或是有過幼年那段受了母狼哺乳的經歷,也或許是她求生慾念太過強烈。她就像是頑強紮根在了地底深處的一株邊疆的小胡楊,她絕不輕易死去。她在片刻前慢慢甦醒了過來。腿上的傷口也凝固住了,不再流血。

  她判斷此時已是第二天了,熾舒那一伙人,只要還存有半分的理智,就不可能還會留在這裡。

  現在她身處崖壁中間,受傷不輕,手腳無力,想靠自己上去或者下去,無異於痴人說夢。

  她又想到了那夜那笑臉將她牽下了馬車的男子。

  莫看那夜最後,他惱羞成怒,朝著自己冷淡放話,丟下她走了。但只要獲悉她那麼多天沒有回去,他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現在整個大魏朝,最不想她死的人,應該就是這位攝政王。自己若是死了,他豈非謀算落空,如何和父親交待?他必然會派人前來尋找。

  她想到身上還帶著的一枚鹿哨,於是摸了出來,用盡全力,發出求助的信號。這是先前和陳倫永泰公主一道狩獵之時他們告訴她的。

  她本想一直吹下去的,但吹了幾下過後,發現自己竟然軟弱得連鼓足腮幫子接連吹響鹿哨的力氣都沒了。吹了沒幾下,她便感到一陣頭暈,脖頸仿佛也支撐不住腦袋的重量了,只能中止,繼續養著精神。

  她閉著眼睛,微微歪著腦袋,靠在那道崖縫裡面,慢慢地,又一陣乏意襲來,再次昏昏欲睡之時,朦朦朧朧地,她好像聽到耳邊傳入了一道聲音。

  姜氏?

  她茫茫然地想,這是誰?

  接著,好像那道呼喚聲又變成了王妃?

  王妃……又是誰……

  「姜含元——」

  當這一道聲音再次撞到她的耳鼓上時,她驀然一驚。

  是了,原來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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