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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我又何嘗不知啊,若非是我還有些用處,只怕皇上早就煩我了,他一向聽不慣我親近漢人的論調。」

  烏落宗德微嘆一口氣,「無論是皇上還是朝中多數的伊赫人官員對於漢人都還是持有一種歧視態度。

  當初我大魏入關屠殺漢人無數,更有人諫言太祖皇帝漢人於國無利,不可重用,可中原千年都是漢人占據之地,此地風俗文化早已根深刻骨,大魏若要國運長盛,此時便應施以懷柔,給予漢人與伊赫人同等的地位,要他們是我大魏子民而非賤奴,要漢族與伊赫族融合共昌,長此以往,何愁我大魏不能在中原萬載千秋?」

  「吾魯圖可不這麼想。」

  蘭濤聽罷,卻是意有所指。

  「他的父親吾魯琮當年便是死於天山明月周靖豐之手,他對漢人,對周靖豐的仇視太深。」烏落宗德搖搖頭,「我看還是讓長歲從樞密院出來吧,吾魯圖今夜受了氣,自是不敢與我如何,但長歲在樞密院內,可少不了被他磋磨。」

  「長歲那孩子剛失去了他的親弟弟,已經是很可憐了。」

  ——

  天色還未亮得徹底,陽宸殿前冷霧與雨絲交織,朦朧一片,正是煙雨盛景。

  鈴鐺的聲音細微零碎,也許是窗欞開了,迎面而來,吹得睡夢裡的戚寸心無意識地皺了皺眉,想往被子裡縮。

  可她的臉蛋被揪住了。

  她生氣地睜開眼睛,還沒看清坐在床沿的少年,他便已經捧住她的臉,俯身來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她被親懵了。

  可在這樣濕潤晦暗的晨光里,她卻聽見他說,「娘子,生辰吉樂。」

  如同曾經的那個初雪天,她惦記了一夜要在最早最早的時候醒來跟他說一句「生辰吉樂」,他在今年的這個春日清晨,也如她一般早早地說給她聽。

  「娘子十八歲了。」

  他將一枚白玉塞入她的手中,她不必看,只摸索著上面的稜角痕跡,便知上面一定刻著她的生辰。

  生辰玉牌,一年一制。

  他去年送她的那一枚忍冬花玉牌也刻著她的生辰,如今還在戴在她的頸間。

  這是南黎的舊俗,給重要的人親手制生辰牌,一年一枚,保佑她歲歲常康健。

  戚寸心在不甚明亮的光線里看見玉牌上除了她的生辰年月,這一回鐫刻的紋飾是一隻小碗,碗中所盛之物每一顆都鏤刻得十分細緻,顯然下了諸多功夫,花了很長的時間。

  「這刻的是什麼?」

  她捧著那枚白玉,開心之餘,又好奇地問他。

  「八寶肉。」

  他抿起唇,眼睛也彎彎的。

  「我喜歡忍冬花你就刻忍冬花,我喜歡八寶肉你就刻八寶肉,那我喜歡銀子,你明年要給我刻一顆元寶嗎?」

  戚寸心握著玉牌,忍不住笑。

  哪知少年那雙眼睛亮晶晶的,他輕輕頷首,認真地說,「明年就刻元寶。」

  「這個八寶肉玉牌,緲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刻的?」戚寸心觸摸著白玉上面的紋路,冰涼的玉佩添了她掌心的溫度,她望著他,「是從南疆回到月童後,被關在紫央殿的那個時候嗎?」

  「嗯。」

  他輕應一聲,又俯身來親了親她的臉頰。

  鐐銬加身,鎖於殿室。

  他在那段日子裡似乎只在重複做兩件事,一遍又一遍地翻看她的那本遊記,一日又一日地雕刻她的生辰牌。

  「是不是比上一個好?」他的手指勾住她白皙脖頸間殷紅的細線,她的衣襟被牽扯得微微敞開了些,白皙細膩的一片肌膚展露在他眼前。

  他鴉羽般的長睫動了一下,她脖頸間的忍冬花玉牌已經握在他的手裡,指間是她的溫度。

  「都,都很好。」

  戚寸心的臉頰有點紅。

  他早已經洗漱過了,長發也已經束起成髻,戴著個龍紋金冠,只是衣裳還沒換,仍是一身雪白寬鬆的單袍,他靠近時鼻息都是清冽的,戚寸心卻一下撇過臉躲開他,紅著臉說,「我還沒洗漱,你不要親我。」

  他頓了一下,還是將她的臉掰回來,親了一下她的眼睛,纏綿的吻又依戀一般地落在她的脖頸。

  「陛下,該上朝了。」

  殿門外傳來一名宦官小心翼翼的聲音。

  內殿纖薄的幔帳里,少年帝王的氣息微亂,他將她抱在懷裡,語氣有些悶悶的,帶了幾分克制的情慾:

  「你今日要做些什麼?」

  「冬霜要離宮,趙棲雁要回他們趙家的故地永淮,一會兒她們就要來見我。」戚寸心伸手抱著他,腦袋在他懷裡蹭了蹭。

  他輕應一聲,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等我回來一起用午膳。」

  戚寸心看他掀開幔帳出去,只喚一聲「張顯」,便有一名年輕的宦官帶著數名宮娥宦官端著龍袍與飾物推門而入,躬著身子到內殿裡來。

  待謝緲從屏風後走出來,已換了身紫棠色的金線龍袍。

  南黎帝王的朝服有三色,一為明黃,而為紫棠,三為玄黑,並不像北魏皇帝那般,只有明黃一色。

  便連官員對帝王的稱呼南北也是不一樣的,北魏稱帝王為「皇上」,而南黎則稱帝王為「陛下」。

  「緲緲。」

  所有的宮人退出去,謝緲才要離開,卻聽幔帳後傳來戚寸心的一聲喚。

  他轉過身去,伸手掀開幔帳,對上她的一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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