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天狐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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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開芍和慕容寒冰循著笛聲追上了中途消失的屍隊,他們踏上了一條陡峭的山道,山道周圍種滿了山林,皎潔的月光透過茂密的樹梢傾斜下來,地上閃爍的銀光和微風搖晃的樹影更增添了陰森恐怖的氣息。

  笛聲近了,音律隱約變得急促,而屍隊加快了移動的速度。這時,屍隊的上方竄出了一團團漆黑的霧氣,霧氣像是受到了號召般飛速的奔向山頂。

  一陣陰風吹來,梅開芍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她發現投射在枝葉間的銀色月光變成了血紅色。抬眸看向月空,一輪紅月高懸天際,猩紅的顏色顯得十分詭異。

  「殿下……」梅開芍側頭,發現身旁沒了慕容寒冰的身影。他什麼時候消失不見的?她居然一直沒有發現……

  她看向前方,漆黑的視線中,隱約閃爍出青火的光芒。她周圍的場景變換了,開在山道旁的白色野花變成了枯枝敗葉。轉眼間,她出現在了屍隊的後方,屍隊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團團將她圍困在中央。

  一名白色衣袍飄揚的男子手持玉笛,一臉陰笑的看著梅開芍:「你們的膽子真不小,居然跟到這兒來了。」

  天狐,游離。

  梅開芍怎麼也想不到,操控馭屍術的人,竟然是他!

  「天子腳下,搞邪門歪道,游離,你的膽子也不小呢。」梅開芍斂去眸底的震驚,鎮定自若的說道,手中握住浮夢扇,「雲稚呢?」

  「嘖嘖……這不是怕你心軟,對小徒弟下不了殺手,我便派他去見神魔君了,畢竟神魔君可是我們的貴客。」游離嘴角噙著笑,玉笛在手裡轉了一個圈,放於唇邊奏起另一曲音律,靜立的屍隊忽然獲得了生命,猛地抬起頭,搖晃著殘敗的肢體飛了過來。

  梅開芍皺了皺眉,行屍可比活人要難對付多了,因為他們沒有感覺,即便只剩下一隻手臂,也能殺人。

  曲風一頓,恍然間變得急促凌厲起來。越來越急,那刺耳的音律幾乎要劃破蒼穹。

  游離並不戀戰,而是一邊吹笛一邊朝後飛去,身影一閃,晃入身後漆黑的山廟中,消失不見。

  梅開芍見此眉目一皺,手一抬,長鞭登時飛了出去,抽在屍隊的身上,闖出一個突破口。她躍出屍群,一掌擊碎眼前的大門。

  忽然白光一現,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拽了進去。

  梅開芍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殺伐聲。她睜開眼睛,眼前陡然出現幾把大刀劈頭蓋臉揮下來。她下意識地揮舞手中的長劍,手起刀落,一記鮮血飛濺,眼前的士兵身首異處,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她從那些圓睜的眼睛裡,看到了一張絕色陌生的臉。

  戰場硝煙瀰漫,烽火四起。

  交戰的士兵分為兩派,一派身著黑色戰甲,手持長劍,一派身著黃色戰袍,手持長戟。遠處黃藍旗幡飛揚,殺聲陣陣。

  梅開芍正要衝出重圍,忽然眼前場景一轉,自己身處一處黑色軍帳中,身前站著一名下巴處長滿黑髯的健碩男子。

  雙臂傳來一股壓抑的劇痛,膝蓋下尖銳的石子刺得她生疼,她被人押解著跪在地上,周圍擺滿了刑具。

  梅開芍渾身酸疼,她努力睜開沉重的雙眼,一股冰冷的水突然從頭澆到尾,她瞬間清醒了。

  「你招還是不招!」男子一聲暴喝,一手拽起她的長髮,強行將她抬起頭來,「魔後娘娘,若你依然嘴硬,可別怪老夫不留情面!」

  魔後娘娘……是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梅開芍睜開眼睛,借著營帳中柴火的亮光,看清楚了此人身披一身黑色戰甲,腰間別著一把大刀。

  「哼!不識抬舉!」男子冷哼一聲,將她嫌惡的丟開。

  「既然不招,那我們也不必浪費時間了,直接用刑吧。」一道冰冷刺骨的聲音自前方傳來,眼前的男子走到一邊,那人站在高座前,從黑暗中轉過身來,露出一張邪佞妖媚的俊臉,一雙紅目泛著嗜血的冷意。

  慕容寒冰!

  不!他不是慕容寒冰。

  他一身銀色戰甲,腰間別著那把劍,卻是弒神劍。

  他是真正的神魔君!君泠傲!

  「呵呵……」梅開芍冷笑道,「屈打成招嗎?原來神魔君也有無計可施的時候。」

  等等!那不是她的聲音!

  猛地,她的下顎傳來一股刺痛,這痛,她卻是可以實實在在的感受到。

  「雲苒,別以為你體內孕育著血靈珠,本君就捨不得殺你。」君泠傲欺身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顎,聲音森寒,眸底一片冷意,「本君待你不夠好麼?為什麼你要背叛本君?」

  「待我好?」那道聲音飽含著極度的憤怒與絕望,「以我心頭之血續她的命,以我與孩兒的性命孕育血靈珠只為救她一命之人,可是待我好?哈哈……我那未出世的孩兒因她而死,她便是我的仇人,我為何還要忠誠於你?君泠傲,你好狠的心啊!」痛到深處,雙眼中已然蓄滿淚水。

  昔日的一幕幕像跑馬燈似的竄入腦海,梅開芍心頭一窒,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滿腔的恨意如浪潮般快要將她徹底淹沒,她宛若飄海浮萍,不知下一個歸處在何方。

  這是屬於雲苒的記憶,這是屬於雲苒對君泠傲的愛恨情仇。

  而她梅開芍的靈魂,卻是被困在了一位名叫雲苒的身體裡。

  這就是影聖口中的那一場千年前的悲劇,魔界與聖族的大戰,殃及六界,打了整整一百年。

  雲苒,神界的九公主,魔界的魔後,因其與聖君關係密切,從而被懷疑為奸細而下獄,遭遇了酷刑。

  「滾出去,全都給本君滾出去!」君泠傲暴怒,將軍帳中全部的屬下都驅趕出去。他睥睨著匍匐在地的雲苒,滿眼殺氣。

  嗡的一聲長鳴,弒神劍劍尖直抵她的眉心,刀鋒散發著森寒的光芒。

  「那是你欠她的命,你不還,誰來還!」君泠傲冷聲說道,「推她入魔窟的人是你,令她遭遇魔火焚身險些化為飛灰的人,也是你。你心中容不得她,本君如何容你半分?雲苒,弒姐之仇,你日夜回想,可曾有過懊悔之意?」

  「有什麼可懊悔的?我在你的眼裡,不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妒婦嗎?」雲苒譏諷道,「君泠傲,你恨,你惱,不過是我傷了雲卿,傷了你的心頭摯愛嗎?你不是想要救她嗎?你不是早已恨不得殺了我嗎?」

  此刻梅開芍與雲苒的感受產生了共鳴,她深深地體會到了來自她心靈的絕望,以及雲苒對君泠傲那份深入骨髓的……愛意。

  「你不是已經掌握了我通敵叛國的罪證嗎?那還等著什麼呢?殺了我,如你所願。」倏地,雲苒一手握住弒神劍,朝著心口深深的刺入。

  鮮紅的血瞬間染紅了劍芒。

  她用力一擰,刀尖狠狠一剜,一顆閃耀著血光的珠子從心口飄了出來。

  「君泠傲,我與她本是一體。」雲苒蒼白一笑,「黃泉彼岸花開……這一世,是我錯了。」

  梅開芍明顯地感受到這具身體的靈力在急劇消散,抬眸,眼前高貴冷傲的男人手中卻緊緊的捏著弒神劍,那雙星眸猩紅耀眼,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雲苒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最終變成了一株枯萎的曼珠沙華。

  她死了,靈力消散,現出本體。

  所恨之人死了,君泠傲不應該開心嗎?但他為什麼看起來如此的……傷感。

  對,就是傷感,梅開芍絕對不會看錯。

  就在這時,梅開芍的靈體脫離雲苒的本體,周圍的場景切換到了一座山崖上。

  寒風呼嘯,殺氣錚錚。

  梅開芍以靈魂的形式隱沒在半空中,看著遠處山巔激烈交戰的君泠傲和孟舍丘。

  砰的一聲,交纏的兩道身影猛地分開。

  孟舍丘以劍撐地,半跪在地上。君泠傲俯視著他,弒神劍直抵咽喉。

  「孟舍丘,你連我都打不過,如何給她報仇呢?」君泠傲一身肅殺之氣,「今日死在我劍下,倒是還了本君借她聖魔珠救你一命的恩情。」

  「哈哈……」孟舍丘嘴角噙著一抹譏諷的笑,「魔界上下皆道她下嫁於你,不過是為了裡應外合助我一臂之力,所以才當了聖族的奸細。傳言她嫉妒成性借而傷了她姐姐雲卿的命!那你可知她心甘情願替你闖冥界,釋放陰魂鑄成弒神劍讓你坐穩魔君之位的人,是她雲苒,而不是雲卿?你可知欲借魔窟殺人滅口的人,是雲卿!而不是雲苒?你可知血靈珠乃是她的命源而非世間救命靈丹?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血靈珠乃曼珠沙華——花妖的元靈丹。

  君泠傲要了雲苒體內的血靈珠,等於是直接奪了她的命!

  「君泠傲!你不是最恨別人欺騙你麼?」孟舍丘咳出一口血,「她捨命助你,你卻是那個要了她命的人!」

  君泠傲陡然血氣翻湧,吐出一口血,這些如果都是真的,那麼,她為什麼寧願背負罵名,而不願解釋?

  孟舍丘等了一百年之久,終於親眼見到了君泠傲那無比痛苦的表情,他心情無比的暢快。

  可孟舍丘接下來的話,卻一句比一句具有殺傷力。

  「她為何不辯解,因為你!從未給過她辯解的機會!也是你,親手將她送上了絕路!哈哈哈……親手奉上的弒神劍,竟成了殺她的兇器。不值,我為苒兒感到不值!」

  孟舍丘最後一句怒吼,參雜著悲痛與不甘,響徹整個山巔。得知真相的君泠傲一劍劈在了遠處的山崖上,捂著心口踉蹌的後退幾步。

  他盯著手上的弒神劍,苦澀一笑。黃泉彼岸花開,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生生相錯。她是花妖,而雲卿便是葉妖,花葉本一體,但只能活一個……

  雲苒,這一世,不是你錯了,而是本君錯了!

  這時,君泠傲眸中閃過一抹決絕,他突然抬起手中的弒神劍,狠狠地插入腹中,逼出了元靈丹。

  梅開芍的心臟猛地一抽,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哀充斥著她的胸腔。她欲張口大叫,飛身過去阻止,但腳下有一股力量牢牢地禁錮著她的身體。

  臉頰一涼,落了滿臉的淚。

  此當本是陰雲密布的蒼穹,驟然現出了一輪紅月。

  「芍兒,回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迴蕩在耳畔,梅開芍被人從身後擁進了懷裡,溫熱的雙唇摩挲著她的耳際,「別看,那是天狐幻境。」

  梅開芍透過他的指縫,看見君泠傲身邊多了一名絕色女子,塵封腦海千年前的記憶破繭而出。

  那是……雲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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