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沉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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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長鴻卻一向不在乎他對自己是什麼態度,狹長的雙眸看起來要比往常圓潤,滿懷期盼的看著慕容寒冰:「三哥,你帶上我。」

  「不帶。」依舊是乾巴利落脆的兩個字,慕容寒冰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舉止優雅,仿佛身邊都沒有慕容長鴻這個人。

  「帶上,帶上!」慕容長鴻越挫越勇,如果不是三哥生來潔癖,不准人碰他,他早就直接伸手抱住三哥的腰,讓他帶自己去了!

  見他越鬧越厲害,慕容寒冰這才垂眸掃了他一眼,可答案依舊沒有變:「不帶,你知道,我不喜歡被人打擾。」

  聞言,慕容長鴻蔫了。

  倒是站在一旁的梅開芍忽的雙眸一亮,聲音清冷規矩的說:「既然三殿下不喜歡被打擾,那開芍就先告退了。」

  慕容寒冰沒有說話,漠然的朝著她這邊看了一眼,只是那眸光像是醞了一層冰,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梅開芍也不在意,正打算閃人。

  他便開口了,聲音淡淡,不冷不熱:「本殿出宮是為了陪你回梅府。」

  哎?梅開芍愣了愣,想不到慕容寒冰這人還挺有紳士風度:「不必勞煩三殿下了,開芍認得路。」

  「這是規矩。」慕容寒冰也不看她,扔下冰冷冷的四個字,率先一步走出了養心殿……

  ……

  陪她回梅府是規矩?

  想來也是,他們畢竟是有了婚約了。

  梅開芍懶懶的打了個哈欠,踱步跟上去。

  只有慕容長鴻留在了原地,神情里說不出的古怪:「小青子。」

  「奴才在。」站在他身旁的太監微微的低頭。

  慕容長鴻圓潤潤的眼睛裡充滿了不解:「三哥什麼時候這麼懂規矩了,他不是一向視繁禮節為無物嗎?」

  「這……」小青子抬了抬眸,看著遠遠而去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什麼,接著很快便低下了頭:「奴才不敢猜測三殿下的心思。」

  慕容長鴻嘬了個牙花,行為做派卻像個被寵壞了的貴公子:「本皇子讓你說,你就說!」

  「奴才覺得三殿下大概只是想去梅府探探虛實。」小青子垂眸,左右看了看,貼在慕容長鴻耳邊低聲道:「聽報子說最近梅府小動作不斷,與大皇子之間聯繫甚密……」

  慕容長鴻靜靜的聽著,也沒有什麼反應。

  小青子也才意識到自己多嘴了,張了張口想要彌補。

  慕容長鴻揮了揮長袖:「以後也別和本皇子說這些個事了,聽了心煩。」

  「奴……」小青子想解釋。

  慕容長鴻淡淡的打斷他:「你放心,三哥和大哥之間的事,本皇子懶得插手。再說了,即便是出了事,本皇子也是站在三哥這邊。」

  「主子……」小青子一直都知道這個表面上看起來不懂事,做事風風火火的七皇子一點都不單純,非但如此,他很聰明。

  其實,認真說起來,皇家的人沒有哪一個不聰明的。

  如果不聰明,早就被這皇宮裡的爾虞我詐啃得屍骨無存了。

  如今朝中沒有立太子,任何一個皇子都有可能會成為未來的儲君。

  這樣的風口浪尖,殿下那邊已經有人開始蠢蠢欲動了。

  然而結盟是最重要。

  七殿下是在表達自己的立場。

  有時候,皇子之間看上去多麼要好,根本沒有用。

  因為誰都無法確定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只要說開了,才能知道誰到底站在哪一派。

  簡單來說,現在朝中基本上分為兩派。

  一派是主大皇子的,以皇后為主,集結了不少朝廷大臣。

  除此之外,就連其餘的幾個皇子都站在大皇子那邊。

  另一派則是主三皇子的,那些人多半都退隱了,沒人摸清他們的底細。

  比起大皇子的處處作為來,三皇子那邊卻遲遲沒有動靜。

  真真是截然不同的兩派。

  表面上沒有什麼,暗地裡卻早就形成了一股風雨若來的血腥。

  慕容長鴻顯然是察覺到了,只不過他一直不想正視這個問題,如今被身邊的貼身太監說出來,心中自然是不痛快:「行,還知道我是你的主子!」

  「奴……」

  慕容長鴻根本不聽他說話,轉身揮袖:「面壁思過去,思過好了,再去給三哥傳話。」

  「是。」小青子恭恭敬敬的答著,一臉的苦澀。

  慕容長鴻就是這樣的性子,天生的小魔王,誰人都治不了他。

  除了他家殿下……

  只是到了現在,他也不清楚了。

  殿下怎麼會突然去梅府?

  那可是個真正的水深龍潭……

  ……

  啪嚓。

  馬車裡燃著的暖爐茶木像是燒斷了,發出了悶悶的聲響。

  淡雅醇厚的香味自赤金雕花香爐中慢慢飄散出來,經久不散。

  梅開芍倚著車窗,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想,這是沉水香,補五臟,和脾胃,去邪氣,破症癖,在內室中熏燃對身體最好,宮中除了龍涎香就屬此香珍貴。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這沉水香是她母親梅蓮當年最喜歡的薰香……

  然而當蘇夫人嫁過來之後,卻奪了她的薰香,說自己聞不得這個,聞了之後晚上會做噩夢。

  於是梅府上上下下都禁了此香。

  下人們都知道,這是新嫁進來的二夫人給了大夫人一個下馬威。

  然而她那個「好父親」是怎麼做?

  處處讓著蘇夫人,還說什麼她身子弱,比不得梅蓮。

  蘇夫人身子弱,她娘身子就不弱了?

  那時候母親已然大限,胸口嘔著氣,一代女將,落了個久病纏身。

  外祖父不在了,母親心灰意冷,便更加不想理會家事。

  然而她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但人前依然端莊依舊,即便是病入膏肓,她也沒有在蘇夫人面前跌了面。

  直到覺得自己不行了,才對梅乾豐提出了請求,請他看在與她十幾年夫妻的情分上寬款女兒。

  梅蓮一生從不求人,偏偏到了臨時之際,為了她求了一次人。

  梅開芍已經忘了當時是什麼場景了,記憶像是被什麼東西刺激的,變得有點模糊。

  她只記得梅蓮的屍體還沒下葬,蘇夫人就拿了梅家的大權,自己的處境愈發尷尬,先是不再如以往受人敬重,後來更是有人開始欺辱她……

  她不知道那個時候梅蓮是如何想著要挺過來,只是看著她吐在帕子上的血,卻連一炷沉水香都點不得……

  那樣的辛酸,即便是這具軀殼換了主人,也牢牢的映入了骨子裡。

  梅開芍緊緊的閉了閉雙眸,再睜開雙眼時,瞳孔里早已變成了一派清明。

  無論以前如何。

  這一次。

  梅府。

  她勢在必得!

  把屬於她的,屬於她娘親的,全部都奪回來!

  這些東西,包括這個宅子,本該就是他們梅家的!

  「三殿下。」

  正想著,車窗外傳來了一道低低的恭敬嗓音。

  梅開芍這才想起來,這輛馬車是三皇子的,不由的抬起了頭,便迎上了一雙深邃如古潭的丹鳳眸,她立刻收斂了一身的煞氣,眉眼微垂,看上去一派慵懶懶的樣子,仿佛就連她剛剛所散發出來的冰銳都給人一種朦朧的錯覺。

  在現代,她喬裝打扮深入黑幫,不知道用這一招矇騙過多少大佬。

  可慕容寒冰卻不吃她這一套,黑白分明的眸子別有深意的看著她,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梅開芍手指僵了一下,正打算說點什麼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他卻突然開口了,淡色的薄唇微啟,語調不緊不慢:「你喜歡流口水?」

  這是什麼問題?

  梅開芍微微皺起了柳眉,誰沒事喜歡流口水啊?

  現在這個三皇子是在打探她的喜好嗎?

  等等……

  口水?

  「你剛剛睡覺的時候,弄髒了我的外袍。」慕容寒冰的聲音依舊冷的沒有溫度。

  梅開芍卻不相信,她的睡姿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

  就算流口水也不會流到他身上去?

  慕容寒冰冷笑了一聲:「抱著我喊什麼叫獸,叫獸是什麼東西?人名嗎?」

  是教授,不是叫獸,他是最近很火的一部電視劇里的男主角!

  不懂不要亂說好麼,潔癖患者三皇子!

  不,不對,這個不是重點。

  梅開芍清了清嗓子,企圖讓自己臉上的笑看上去更有誠意:「是開芍睡迷糊了,以為是在床上,倒讓三殿下看了笑話。」

  慕容寒冰冷著一張俊臉,不說話。

  梅開芍繼續再接再厲:「下次開芍再這樣,你推開我便是。」

  「你以為以你的蠻力,想推開那麼容易?」慕容寒冰姿勢冷然的放下手中的暖爐:「男子也沒有你這般的力氣。」

  梅開芍瞪眼,這個三殿下真是太太太不可愛了!

  她不就是睡覺的時候不規矩了一點嗎,他至於對她做人身攻擊嗎?

  直接說她是女漢子豈不是更直白……

  慕容寒冰看著那顆垂下去的小腦袋,嘴角不由的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只不過那抹笑還沒來得及綻放,車外又傳來了方才嗓音,這一次由低沉中透出了少許的疑惑:「三殿下?」

  慕容寒冰淡淡的應了一個「嗯」字。

  車外的人規矩的問著:「梅府到了,三殿下是進去坐坐,還是讓屬下陪著梅小姐進去?」

  「進府。」比起下人的詢問來,慕容寒冰的回答永遠都是那麼的簡潔,他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袖,修長的手指撣了撣長袍上並不存在的塵土,從寬大的車塌上站了起來,行為舉止是一派的優雅貴氣,深黑色的貂毛外衣也看不出哪裡被染上了口水。

  梅開芍眯眼,這個三皇子該不會是在忽悠自己的呢?

  按照他腹黑的性子,很有可能……

  車外趕車的侍衛將繡金絲簾掛起,然後慢慢的彎下腰,示意梅開芍踩著他下車。

  「不必了,我自己跳下去便好。」並不是善良,梅開芍只覺得每個人都是人權的,即便是古代,給人一份尊重,便也是給自己一份尊重。

  那侍衛看了她一眼,顯然有些詫異。

  梅開芍也不解釋,一臉的坦蕩蕩,臉上還掛著一抹慵懶懶的笑,看上去無害到了極點。

  只有慕容寒冰知道,那份無害下面掩蓋的絕非善意。

  她在車內初醒時,那張小臉所流露出來的冰冷,是騙不了人的。

  慕容寒冰垂眸,不動神色的轉著指上的白玉扳指,狹長的眸子裡閃過了一道濃濃的玩味。

  他倒要看看這個小狐狸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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