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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峋出道七年,唱過麥迪遜廣場花園,唱過北格林威治體育館,也唱過寂靜無名的音樂餐廳,和被人當做猴子圍觀的街頭巷尾。
不管是什麼樣的場地,台下是什麼樣的人,他從沒有覺得有什麼區別。
舞台是他的舞台,底下都是看客,看客來來往往,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縱情宣洩自己的情感。
但這一次卻不同。
裴峋垂眸沉思片刻,修長手指撥動音弦,唱的卻不是他以前唱過的任何一首曲子。
「揉碎冬日的雪花/能融進你夢中嗎/拋售積攢的星砂/能將月亮私有嗎……」
台下安靜坐著的溫窈也有些意外。
她聽過這首歌,但不是從裴峋口中唱出來的。
這首歌名為《私有月亮》的曲子,是幾年前裴峋發布demo之後,由粉絲和他共同完成的曲子。
簡單來說,就是裴峋作曲,但歌詞向所有粉絲徵集,投票選出最高票版本之後,再由裴峋編曲完畢,翻唱版權開放給所有粉絲,當年還被業內人稱之為最佳營銷案例。
由粉絲投票選出的歌詞,是出自粉圈內一位小有名氣的大粉「窈窕一川」之手,這位博主雖然被圈內稱為大粉,但只默默無聞的產出各種為裴峋闢謠的視頻、長微博,或者是安利視頻,從不混什麼圈子。
但沒有人知道——
溫窈就是這位「窈窕一川」。
換言之,裴峋唱的這首歌的歌詞,就是溫窈親手寫的。
這首歌製作完成之後,裴峋表示這首歌屬於粉絲不屬於他,因此從未在公開場合唱過,他的嗓音本來也是公認的搖滾嗓,這種慢悠悠的抒情情歌和他一貫風格並不相符。
然而溫窈此刻坐在台下,聽裴峋唱到最後一句「我看到你眼中有光/與我此生最美夢想」時,卻在心中默默推翻了這種說法。
除非是鐵石心腸。
否則被裴峋注視著,聽他專注唱完這一首飽含愛意的曲子的人,絕不會無動於衷。
骨節分明的五指撥弄琴弦,響起流暢利落的收尾音。
一曲結束。
坐在高腳凳上的男人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問:
「還想哭嗎?」
一首歌的時間,足夠她想明白很多事。
那一天的那通電話沒有撥通,或許是一件讓她耿耿於懷很多年的心結。
但人總要向前走,她不能為了那幾十個沒有撥通的電話,而掐滅掉為了無數個可能撥通的電話。
打開這個心結吧。
然後,再試著向他走近一次。
「這場真的是只唱給我一個人聽的嗎?」
坐在台下的女孩認真地近乎嚴肅地確認著。
裴峋端詳著她的神色,總覺得她好像又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
「嗯。」
「我想聽什麼都可以?」
他眉梢微揚:「我以為,你會怕被別人發現催我趕快走,我的說辭都準備好了,怎麼不問?」
「……什麼說辭?」
裴峋漫不經心地解釋:
「讓人跟場館負責人打過招呼了,今晚可以延長一個小時供我們使用,調控室的人也都是自己人,簽過保密協議不會亂說什麼……不過,話是這麼說,但風險依然有,我們只要待在一起,就會有被發現的可能。」
溫窈默默聽著,半響,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
她的態度令裴峋覺察到了什麼,饒有興致地問:
「不阻止我?」
溫窈低下頭:「讓我翻一下我的歌單,我想聽的歌可多了……」
裴峋又問:「不怕被狗仔拍到?」
「確實聽出來你嗓子累了,那我就挑幾首不那麼難唱的吧……」
「溫窈。」裴峋唇角勾起,長眸泛起點點漣漪,「我怎麼突然覺得,你不僅不怕,還挺期待的呢?」
「……」
小心思被察覺的溫窈一頓,下一秒賭氣似地抬頭對裴峋道:
「決定了,就把你會的歌都唱一遍吧!」
「…………」
結果到最後,只唱到第三首就被溫窈叫停了。
被溫窈從舞台上推著往下走的時候,裴峋的嗓子已經啞得顯而易見,還有餘力調侃她:
「不是要把會唱的都唱一遍嗎?這才幾首。」
「……下次!下次一定!我記著呢!」
「機會難得,就這次吧。」
「……別說話了,你自己聽聽你這個破鑼嗓子,說話都跑調了!」
裴峋當然沒說話跑調,但演唱會對體力和嗓子消耗巨大,歌手的嗓子珍貴,她不想他再辛苦。
但是溫窈沒想到就連回了家,裴峋還要問她「票送人了為什麼不聯絡俞姐」「演唱會前後加起來五個小時你一個人坐外面想什麼呢」,一點沒有累了不想說話的意思。
溫窈忍無可忍,趁裴峋不注意偷偷扯了一塊膠帶一下貼在了他嘴上。
巴掌寬的膠帶。
裴峋都被她嚇了一跳。
「真的別說話了,算我求你,你該休息了。」
裴峋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打量著溫窈,像是要從她今天與往常不同的行動中看出端倪。
但最後他只是低頭在手機上敲字:
[只貼嘴就行了嗎?]
溫窈:「?什麼意思??」
裴峋慢悠悠打:[手腕不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