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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可惡的是,就算我找到了機子,可是我沒有杯子!難不成要讓我用掌心捧水給我媽喝麼!

  我像只沒頭蒼蠅一樣在走廊里轉來轉去。就這樣一頭撞到了某人的懷裡,他拉著我的胳膊說:“於池子,你在gān嘛。阿姨怎麼樣了?”

  “我媽要喝水,我找不到杯子!”我說完,抱住他就哇哇大哭起來。

  這應該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學校的cao場邊。那一次我差點被“橫刀夫人”毀了容,他救我出來,我也是這樣抱著他哭的死去活來。真正大臨頭的時候,我真的一點用都沒有。他用手在我背上輕輕地拍,每拍一下,我就哭得更大聲,更悲愴。幸好,他沒有因為這樣就像上次一樣粗bào地推開我,而是輕聲地說:“夠了沒夠呢?”

  後來他去護士那裡要了一次xing的杯子,替我媽媽倒了水。又去自動提款機取了錢,jiāo了費,辦妥了一切手續。

  我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他,看他取錢,jiāo錢,要發票,跟他去喊護士,打水,打飯。

  其實他所不知道的是,我多麼希望自己可以永遠當個小尾巴。可以不必費盡周折去爭取,也能擁有最盲目的幸福。

  那年的大年三十我們是在醫院度過的。醫生說,我媽qíng況不是很穩定,就算暫時出院,第二天一早也要再回來。如果堅持出院,除了什麼事qíng,醫院不負責。

  “不折騰了。”段柏文說,“我們都來醫院陪你過年。”

  那晚,偌大的病房裡,只有我媽一個病人,段柏文家送來了他家包的餃子,味道不如我媽包的好,也沒有我包的好。但因為有段柏文陪我們吃,我媽看上去很高興。

  消失了很久的斯嘉麗,發了一條簡訊給我:

  “元氣,chūn節快樂!過兩天一定要找我玩!我有秘密告訴你!”

  這麼多感嘆號,不知道她有多興奮?我已經很久不上她的黑暗博客,我甚至決心在新的一年裡塵封所有的不快,沒想到她還是要在年末狠狠地掃一把我的興。

  我沒有回覆。

  誰回復誰傻X!

  段伯伯是晚飯後過來的,董佳蕾沒來,說是在娘家陪她父母,但是給我媽送了鮮花。那花一大束,紅紅huánghuáng綠綠的,給病房增添了不少生氣,但段柏文還是趁他爸不注意,拿起來把它放到門外去了。

  “你還看不慣她啊?”我說,“她好像變乖巧了很多哦。”

  “你媽對花粉過敏你不知道啊?”他責備我,“你自己的臉不也是?”

  原來他這麼有心,真是弄得我亂感動,恨不得做牛做馬來回報他才好。

  “吃完了你們就出去玩玩吧。”我媽說,“醫院裡悶得很,空氣也不好。”

  “去玩吧,注意安全。”段伯伯也說,一面說一面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大紅包,一人遞一個。

  我一把搶過來,段柏文裝假,還有點不好意思的死樣。

  我媽從來不給我們紅包,擅長理財的她給我和段柏文都買了保險,每年年底的時候存入一筆錢,據說到十八歲以後,我們就可以像領工資一樣每月有錢可拿了。他在我媽那裡,總是和我一樣的待遇,所以,他一定要回報我才算公平。

  “我要去放煙花。”我對段柏文說。

  “除夕晚上的煙花賣得很貴的。”他真是假透了,居然拿著紅包哭窮。

  只有我媽中招:“去看看也行,不一定要自己放。”

  “放,放。”他笑著對我媽說,“阿姨,我逗她呢!”

  那天他真的帶我去放煙花。我們買的是最便宜的那種,叫“小星星”,兩根長長的細棍子,點燃以後可以在手上停留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段柏文把點燃的煙火送到我手上,我矯qíng地問他:“是不是很像流星雨呀?”

  他說:“像láng牙棒還差不多。”

  “你開心不?”我不甘心,不惜學蘿莉眨著眼睛問他。

  “你開心不?”他學我的口氣,捏著嗓子說話,“是不是很像流星雨呀?”

  我踹他,他踹回我,惡狠狠地說:“你當我是橫刀啊!”

  得,估計我最渴望的溫qíng脈脈的làng漫場景,在我和他之間,這輩子都別想會出現了。只有橫刀會完美地配合我,但可惜他不是我想要的那盤菜。

  或許愛qíng就是這樣的,永遠遇不到最對的那個,當遇到的時候,卻都老的老,死的死,徒留一聲嘆息。

  但至少曾經這樣快樂過,在我十七歲這年的新年裡,擁有這個làng漫的煙花之夜,我只覺得死而無憾。

  年後,我媽終於可以出院。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出院後,我媽還是在家靜養。

  那些日子,段柏文再次成為我家的常客,一來就給我媽切水果,倒茶,服侍她吃藥,還坐在chuáng邊陪我媽說話,馬屁拍得沒話說。

  “以後你別一大早出去買菜了,我買好帶過來。”他chuáng上了圍裙,儼然把自己當成男主人,卷著袖子gān起了家務,還囑咐我,“你就負責做飯就可以了,其他事都我來啊。”

  我走進衛生間,把馬桶刷拿出來,故意伸到他臉前,說:“馬桶也歸你刷!”

  他拽過刷子就衝進衛生間,我聽到嘩嘩嘩的沖水聲,他竟然真的在刷馬桶。我衝過去奪過刷子,忍無可忍地說:“別刷了。”他歪著嘴笑了笑,壓低聲音說:“算了,就當我替橫刀在你媽面前盡孝了!”

  我又毫不猶豫地在他腿上踢了一腳,氣鼓鼓地跑出去,坐在沙發上佯裝看電視。橫刀長橫刀短,哪壺不開提哪壺,橫刀這個時候也該放假了,我真怕他忽然一個電話,邀請我去他家吃個飯啥的。萬一真是這樣,我就只能死在他面前以示清白了。

  幾分鐘以後,他從衛生間出來,坐在我旁邊。

  我往旁邊挪了挪,他就往我這裡靠了靠。我再挪了挪,他又靠了靠。直到我快坐到沙發的扶手上,他才往回坐過去一點點,身子側過來,對我伸出雙手,手心手背輪流給我看過,說:“我洗過手了哦。”

  說完,他就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麻利地削好一個蘋果,扔掉外皮,對我說:“賞臉嘗一口?”

  那一刻,我的心已經化掉了,整個人飄到空中去。但我還是,熬了三秒鐘,才湊過去,咬了一口。

  我聞到他手上的橘子味洗手液的味道,幾乎要淌下淚水來。

  “你不恨我了吧?”他問我。

  我咬著蘋果,努力地搖了搖頭。

  “恨,還是不恨?”他不明白。

  我還是搖頭。因為我的心裡,也沒有真正的答案啊!是誰說過,愛的極致就是恨,恨的極致就是愛,這樣高難度的問題,叫我怎麼回答他呢?

  但不管怎麼說,就是這樣,我們之間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他天天都來,早晨八點報到,晚上八點離開,比上班還準時。

  他買菜,我做飯,我們甚至一起打掃家裡的衛生,一起去超市買年貨,剩下的時間看看書,寫寫作業,陪我媽看電視,打瞌睡,說笑話。

  那幾天,我真的品嘗到了久違的快樂。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段柏文是我的哥哥,我也知足了。親人是一個人身上一輩子都割捨不去的一部分,我也可以名正言順地讓他離某些女生遠些,也名正言順地擁有他的寵愛,直到天荒地老。

  那天晚上吃完晚飯,我讓他教我數學題。

  “你招呼也不打,就把我一個人丟在理科班。”我說,“我現在成績差成這樣,你起碼得負一半的責任。”

  “不喜歡理科還選理科?”他說,“你就是這麼任xing。”

  “誰說我任xing?”我答,“你和我坐同桌的時候,就知道嫌棄我,我走了,你不高興壞了才怪!”

  “胡說,我還挺想你的。特別是沒飯吃的時候。”他頭也不抬地在糙稿紙上演算,沒有看到我紅一陣白一陣的臉色。

  什麼叫挺想的?挺的意思,是超過百分之五十?還是不到百分之五十?比一點點想還要多一點?還是比較想的意思呢?總之不是非常想,也不是特別想,最後我的腦海里浮現一個詞:jī肋。

  我對他來說,只是jī肋而已吧!

  我正胡思亂想,他又神經兮兮地說:“不過,我替你打掃衛生的時候有發現……”他說著,從我的chuáng底下拉出一個塑膠袋。一看到那個塑膠袋我就差點暈過去。他卻饒有興趣地把塑膠袋打開,抽出那條——有破dòng的牛仔褲!好吧,我承認,我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但它看上去確實傻透了。

  “橫刀給你買的?”他指指,說,“老實說,這些衣服鞋子真的很不適合你,我看他的品味真有待提高。”

  “不要隨便翻人家的東西啊!”我撲過去,將那條褲子搶過來,捲起來,用腳踢到chuáng下,憋出來兩個字,“胡說!”

  “哦。”他佯裝老到,“談戀愛也不算什麼大秘密,就是不能太放肆。”

  “那你呢?”我牙尖嘴利地反擊,“雪中漫步算不算秘密?酒吧約會又算不算?”

  “你真的想多了。”他說,“我和斯嘉麗沒什麼秘密,我和韓卡卡更沒什麼秘密。她們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呆住了,我正怕他說出他喜歡的是我這種類型之類的讓我徹底瘋掉的話語來時,他從地上撿起那個塑膠袋,又掏了掏,掏出一個,相機。

  說真的,我當時腦子裡完全沒有對那個已經被我忽視很久的“作案工具”有任何的概念,而是沉浸在他剛才的一番有關秘密的論述中,直到忽然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在靈活地擺弄它了。

  我如夢初醒,心想,我應該已經把所有的照片都刪了吧……刪了吧……可是,似乎……應該還有一張……我沒捨得的……

  我緩緩地站起身的同時,他抬起臉,一臉錯愕和難以置信的表qíng,臉色蒼白得可怕,然後他把相機擺在了桌上,指著那張因為抖動而模糊,卻能清晰地看出他和某人緊緊相擁的照片,問我:“你是不是把你的相機借給過什麼人?”

  晴天霹靂下,我患了失語症。

  但他不依不饒,舉起來,湊到我鼻尖下,讓我仔細看清楚,繼續追問:“是不是橫刀?是不是?”

  此時此刻,我只好,真的只好,選擇了,沉默。

  “我會滅了他。”段柏文那天最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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