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襁褓中的嬰兒對將要發生的一切都一無所知,她還瞪大著眼睛對著自己親近的女人咯咯地笑了起來。
花園育嬰堂的大門緊閉,女人站在了窗子的前邊。
那窗子很小,很狹窄,只能看清一個傴僂的老太太坐在裡邊,看著女人抱著孩子前來,老太太耷拉的眼皮抬了抬,窸窸窣窣地從桌子上取了一張紙條。
女人站在窗前,她想要探頭看看這育嬰院裡邊究竟是什麼模樣,可內里光線黑暗,那老太太又占了整個窗子,什麼都看不清。
女人看著宏偉的房子,還有那花木繁盛的草地,看著洋人的教堂,她想著,會好的吧。
把孩子送進了這裡,跟著洋人吃白面,有學上,不用擔心餓死,不用怕生病。
比起殘破的家庭,這育嬰院才是給孩子更好的去處,能夠給孩子更好的未來。
身為一個母親,最大的願望不就是孩子能夠更好嗎?
女人咬了咬牙,走到了窗子面前,她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問問這育嬰堂。
老太太抬了抬眼皮,「送孩子的?」
「送進來以後不得過問,不准看望,生死與你們無關。」
女人抱著孩子瑟縮了幾下,她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嬰。
這是她的丫頭啊。
送進來還能有飯吃,有水喝,以後在教會洋老爺這裡還能有學上。
不送進來,家裡也養不活一個丫頭了,能不能活著長大都是個問題。
女人一狠心,雙手顫顫巍巍地將襁褓慢慢遞進了窗子,那老太太直接把孩子接過去,拿了張寫好的紙條遞給了女人。
「嬰兒已收入花園育嬰堂,從今往後,不得領取,不得過問,不准看望,生死存亡與你等無關。」
老太太念叨了一遍,轉身離去,似乎把嬰兒送走。
女人痴痴地趴在窗子上想要看,可什麼都看不到。
嬰兒被送進了育嬰堂,修女帶著進行了一番洗禮,隨後取了個教名,便被送進了只有一張大床的房間之中。
那房間裡的格局正是洛螢之前進過的,幾十個嬰兒並排地放在一張大床上,床邊只有幾個或盲,或身殘的半大孤女照看。
一日又一日,這些被父母飽含著希望送入育嬰堂的嬰孩們,一個個被排列在不同房間的大床上,每天只有半大的殘疾修女用米湯菜羹糊糊餵養,一個嬰兒抹上幾勺,便是餵飯。
嬰兒的啼哭無人在意,嬰兒的嘶號已是尋常。
殘疾修女們木木然然,沒有人給一個個房間裡大床上的幾十個嬰孩把屎把尿,任由他們胡鬧,屎尿混在一團。
夏日蚊蟲肆虐叮咬,冬日天寒地凍無棉被,生了病的孩子無人過問,沒有醫生,沒有藥,若是一死了之倒是幸事,可有些娃娃直接被趁機送入了地下,進行慘無人道的解剖實驗。
奄奄一息的嬰孩,或是外界送來的嬰孩太多了,這些原本在大床上排列,隨時都要咽氣的嬰兒們就被通過後門送到了木房子裡。
那幾間木房子,叫做死人間。
這死人間裡的床,自然也是堆疊嬰兒的,有的是已經死了,有的沒死,放到這裡來等死。
木房子裡的啼哭聲響徹天際,坐在外邊的老修女也沒有一點表情,等到嬰孩死了一些,就有人挑起籃子,把嬰孩身上的襁褓與衣服一層層扒下來,死去的嬰孩宛如貨物般扔進了竹籃。
然後,一股腦的溺進了花園育嬰堂後的湖水中去。
不,不只是這湖水,還有周遭的地下,也不知挖過多少坑,埋葬過多少嬰孩的屍骨。
他們被餓死,被凍死,被活活解剖而死,被實驗毒死,被故意勒死,被悶死......
洛螢的雙手冰涼,她看到一個個在不斷折磨之下勉強活下來的孩子們。
他們瘦骨嶙峋,語言功能並不健全,稍微大一些便要跪著擦拭育嬰堂的地板,門窗,做著各種各樣的活計。
有的孩子雙耳失聰,什麼也聽不見。
有的孩子渾身生瘡,一身都是病。
有的孩子瞎了眼睛,壞了聲帶,說不出一句話。
還有更多的......身弱直接死掉的不知名的嬰孩們。
有多少?
沒有人知道有多少?
隨著戰爭的結束,教會人員的逃離,這裡曾經的教會記錄更是煙消雲散。
即便是存在,花園教會也不可能將醜陋的過去展開給世人觀看。
他們就這樣被埋葬在這裡,那些承受著世間惡意的孩子們。
可即便是如此,他們化作了嬰靈,化作了鬼魂,卻依舊懂得愛。
他們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百年,不知道如今的育嬰堂早已廢棄,與從前不同。
他們只知道不能讓其他的孩子也進來這裡。
不能讓別的孩子,也受一樣的苦。
這百年以來,育嬰堂里嬰靈們阻止了多少誤入的孩童?
而自從洛螢進入這育嬰堂之後,也沒有任何一個孩子的鬼魂與嬰靈來傷害她。
湖水中與她交握的小小嬰孩手掌,他們聚攏而來,把洛螢的手向外推著。
仿佛在說,快走啊,走啊。
不要來這裡,不要靠近這裡。
洛螢看著直播間內閃過的金色彈幕,特案局已經增派分隊前來。
花園育嬰堂的嬰靈們不具備攻擊性,人手短缺,這一次由靈城警察局和消防隊主要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