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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將酒碗重新放到桌子上,油燈熒熒,碗還是那個碗,酒液更是在酒碗中清透無比,哪裡有他剛才看到的那一隻黑蛐蛐?

  崔子銘只當自己剛才是昏了頭,又將酒碗一點點伸到自己的嘴邊,正要抿上一口,就見這酒碗邊緣不知何時又出現了蛐蛐,正翕動著觸角,在酒碗邊緣往上爬。

  他一失手,這酒碗直接摔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可地上除了酒碗的碎片便是一地的酒液,哪有半個蛐蛐?

  彼時正是黃昏初上,大酒缸里人多的時候,這一哐啷摔碗頓時惹了人注意。

  「怎的了爺們兒?」

  身旁的陌生酒友搭話,大酒缸的夥計端了崔子銘的小菜上來,他盯著地上半晌,最終無力地擺擺手。

  「剛才有點頭暈,眼一花,感覺在碗裡看著蛐蛐兒了。」

  酒友哈哈大笑:「爺們兒這是幹活兒太累了,哪有這蛐蛐兒往大酒缸里鑽的,總不能是從天上落碗裡了。」

  「我看啊,你這累的,喝剩下那一個酒正好,省的喝完找不到家。」

  崔子銘揉了揉眼睛,許是他今天真的太累了,被那蛐蛐罐弄得心力交瘁。

  「小二哥,這酒碗多錢我照價賠了。」

  崔子銘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是來找茬的。

  這平白無故說人家酒里有蛐蛐蟲子,那不是擺明來找茬了嗎?

  好在他本來也是這大酒缸的熟面孔了,夥計一聽這話自己也做的了主。

  「瞧爺您說的,一個碗不值幾個大子,我給您拾輟了去。」

  花生豆與炸餎餎盒兒上了桌,崔子銘用手拈起花生豆,及政要塞進嘴裡,又覺得眼前一黑。

  再一睜眼,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眼前這花生豆,是炸餎餎盒的碟子裡,一隻黑蛐蛐兒正來回的爬。

  此刻,那黑蛐蛐兒窸窸窣窣地,在這酒碗裡,碟子裡正顫應!

  他手裡捏著的花生豆,更像是那一隻黑蛐蛐兒活生生在自己手掌心裡爬!

  崔子銘將手裡的花生豆直接甩桌子上,再看向一旁其他桌子上的酒友,那拌豆腐還是拌豆腐,炸蝦米也還是炸蝦米。

  哪裡有蛐蛐兒?

  他晃了晃腦袋,閉眼,睜眼,閉眼,睜眼。

  可眼前就跟那重了影似的,正常花生豆,一隻窸窸窣窣的黑蛐蛐兒,來回的在崔子銘眼前變換。

  此刻崔子銘早已無心借酒澆愁,他內心已察覺出了不對。

  十分的不對!

  這四友軒是前門出了名的大酒缸,經營多年,三五素心對缸小酌,老店面老招牌在這,無論是酒里和這小菜里都不可能有蛐蛐兒!

  一想到自己白日裡打眼的那個蛐蛐罐,在想到這老當鋪里雖然諱莫如深,但人人都知道一點的詭事,崔子銘只覺得自己渾身戰慄,一瞬間清醒。

  他這是攤上事兒了!

  攤上大事兒了!

  崔子銘揮手招呼小二哥結清酒錢。

  酒館夥計也是一愣,這剩的一碗酒,兩碟小菜也不曾動過,就要走?

  「我實在是有些頭暈。」崔子銘說著,額頭已經冒了一圈的汗。

  夥計見他臉色確實十分難看,胳膊也有些抖,直接結帳。

  五銅元一個酒,小碟菜兩個銅元一份,共是一角四分,他又額外給了兩銅元充當那摔碎的酒碗本錢,匆匆起身。

  拎著自己的包袱出了大酒缸,崔子銘看著街上各家亮起的燈籠,急急往家走。

  可就像是被迷了眼,他走在路上前面一塊石頭都要被嚇一跳,黑漆漆的差點看成了蛐蛐兒。

  耳邊是尖銳的蛐蛐兒叫聲,走哪都恍惚見到蛐蛐兒的重影,崔子銘踉踉蹌蹌地到家,面色慘白,幾乎將家人也嚇了一跳。

  因為不想牽連到家人,也不想讓家裡人擔心。

  崔子銘隨便編了一個由頭,晚上自己在書房歇了。

  第一晚還好,似乎進了家門,崔子銘感覺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第二日一早起來吃飯,也多了些笑顏。

  只是一家老小靠著自己吃穿嚼用,他也沒和家人說自己在泰和當請辭,吃了早飯慣常地出門。

  可這一出去,走到哪裡,哪裡就像是蛐蛐窩紮根了一般。

  起大早去茶館喝茶,看見那蓋碗裡有蛐蛐兒。

  第三天陪著妻子去布莊,又覺得那布料衣服上也有兩隻黑蛐蛐兒在爬,竄來竄去的。

  崔子銘終於撐不住了,呆在家裡還是無礙,可一出門,不管到哪就能見到蛐蛐兒。

  他整日裡疑神疑鬼,面色蒼白的樣子,是個人都能看出不對來。

  而且這一日一日的過著,出現在他眼前的黑蛐蛐不是一隻,慢慢的變成了兩隻蛐蛐,三隻蛐蛐,一群蛐蛐......

  耳邊是「口瞿口瞿」的蛐蛐叫聲,眼前也是窸窸窣窣的,走到路上飄飛的柳葉落在他肩上,崔子銘都是一抖樓,只覺得那落下來的不是柳葉,而是一隻又大又黑的蛐蛐兒!

  目光所及之處,只覺得是現實與那密密麻麻的蛐蛐兒不斷重影。

  他重回了泰和當見了大掌柜求助,可說了自身的遭遇過後,掌柜看著他的眼神已經是充滿了憐憫,仿佛看到了死人一般,只給了他一個京中高人的地址。

  去了佛寺,也去了道觀,可沒有一個人說得出這是什麼情況,泰和當掌柜介紹的那位高人,他好不容易找過去,門童卻說對方已經雲遊出門許久,不知何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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