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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硯沒明著說,但是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急診難做,急診ICU更難做,能不能做好要看醫生水平,也要看科主任強不強勢,急診ICU跟其他科室關係都很微妙,能說的上話又強勢的科主任很重要。

  他一筆一划的認真寫著,“現在不能這樣了。”

  這邊聯繫著手術室和麻醉,那邊120又送來一個患者。

  擔架床推下來時候,有學生看了一眼之後立馬移開目光,“嘶”的冷抽一口氣。

  車禍的患者,從現場接回來,患者半昏迷狀態,氣息游離,鮮紅血液不斷的從口腔湧出來,血氧30%。

  肖旭在神外,手電一照瞳孔就能判斷有顱腦損傷,他上去熟練的接手,“打電話給麻醉來插管。”

  除了白朮,幾乎所有人都看著他,好像他說了什麼好笑的話一樣。

  “‘小師叔’,我們早就不用叫麻醉,都是自己插管了。”

  他拍拍肖旭的肩膀,示意他讓道,口氣涼涼的,“氣管插管是急診醫生院前急救、院內搶救最為重要的實用技術,‘小師叔’會嗎?不會那可就糟糕了,德不配位啊。”

  肖旭又想殺人了。

  他仔細查看了患者的口腔,“嘖,這個有難度了,全是血,估計什麼都看不到了。”

  “要做氣管切開嗎?”

  “不做,吸引。”

  血不斷的從口中湧出,吸引器開著都來不及吸乾淨,別人看著緊張的捏把冷汗,而白朮還是那麼淡定。

  肖旭看著這一切,也被感染的有些緊張,“真的不要喊麻醉嗎?”

  陳秩淡定的說,“麻醉,算了吧,他們可絕了,打個電話過去要麼派過來規培進修的,要麼十分鐘左右才慢吞吞的過來,等他們做好準備,黃花菜都涼了;再說了,白老師比他們技術好,上次也是個看不清聲門的,麻醉醫生搞半天插不進去,還是白老師插進去的,求人不如求己,我們不用看麻醉臉色,很爽的。”

  “你會嗎?”

  “會啊,我們住院都在麻醉學了三個月,不過我比較笨,成功率大概80%—90%吧,這種特別困難的不行。”

  視線看不清,氣管扭曲,呼吸急促,很難插入導管,不過白朮還是很順利的完成了。

  所有人都認為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只有肖旭默默的輕輕拍了兩下手掌。

  麻醉醫生大多是在病人肌松狀況下進行插管,沒有對抗,容易暴露,當然也沒有家屬,天時地利人和都具備;可是急救時時間緊任務重壓力大,一旦插管失敗,面臨的是呼吸心跳驟停,還有家屬的詰難,醫生心理素質一定要好,關鍵時刻要淡定,穩住。

  白朮抬起頭,看著肖旭低眉順目的樣子,有點想笑,他問,“‘小師叔’,跟我上手術台嗎?”

  “恩。”他發出的聲音有點飄,然後輕咳一聲回答,“上啊,白老師。”

  可以啊,學乖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麼撞邪了,到晚上時候科室瘋狂收了兩膽囊炎,一個疑似動脈夾層,一個闌尾炎,一個趙曉欽接手了,另一個徐一然找了心內會診,闌尾炎的白細胞兩萬,右下腹腹部刺激征明顯,糖尿病,考慮壞疽可能,陳秩果斷決定手術。

  他自己不敢做,扭捏半天去喊肖硯。

  肖硯做完手術,又進手術室,剛準備踢開感應門,白朮從隔壁手術室出來了。

  “是什麼?”

  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罕見露出些許愉悅的笑意,“是沙丁胺醇氣霧劑。”

  白朮一怔。

  “患者放在上衣口袋的沙丁胺醇氣霧劑掉到火堆裡面爆炸了,穿入了肝臟和膈肌之間,右側第八肋間距胸骨10cm。”

  “真是完全意料不到。”他摘下口罩揉成團握在手心,然後蹙眉,“你又要做手術?”

  “恩,闌尾炎,考慮壞疽。”

  “誰?”

  “恩?”

  他已經有了隱隱的怒氣,“誰喊你的?”

  “陳秩。”

  白朮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她不明所以就進了手術室,剛想說什麼,對講電話就響起來了。

  “拿證了簡單的闌尾都不敢自己做?你馬上就快考主治了,居然還不能獨立完成更多或更複雜的手術?”

  “你是住院總,別的科室的住院總是什麼樣的睜開眼睛看看,神外的方瑞明,普外的程曉曉,婦產的劉晴,你拿什麼資格跟人家說我也是住院總?”

  全屋子裡面人都看著陳秩,他露在口罩外面的臉已經紅的要滴血了。

  “肖老師,指導他,讓他做這台闌尾手術,拜託了。”

  “好。”

  然後他發出一聲恨鐵不成鋼惆悵的嘆息聲,才掛斷了。

  手術結束後肖硯說,“完成的很好,為什麼不敢獨立完成呢?”

  他看著肖硯,雙手好像有著靜電流穿過的刺痛,“對不起,肖老師。”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我想說很久了,我可能不適合當醫生。”

  “你要知道,被詰問、被斥責、被責難這是每個醫生所必經的陣痛,這種痛苦一代代的承繼下來,已經成為一種陳金,一種參不透的氛圍,包含了痛苦、緘默、惱羞、憤怒、對於自尊和自信難堪的棄絕,你不用太看重這份痛苦,我也一樣經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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