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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動脈側壁鉗。”肖硯出聲,打破了沉寂,所有人都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沒有人阻止,也沒有人敢繼續,她自己都屏住了呼吸。

  他輕輕的問,“還要繼續嗎?”

  還要繼續嗎?

  肖硯也這樣問自己。

  那一瞬間,她能預想到的方案,大概就是聽天由命了。

  下腔靜脈損傷,大概站在這裡的外科醫生,這輩子都不會遇上一例,在她工作的麻省總醫院醫院,十五年內一共才有九例下腔靜脈損傷的病人。

  而自己雖然遇見過,但是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那兩例病例,一個因為休克和酸中毒,另一個伴有凝血功能障礙,上了手術台沒多久就死亡了。

  她只看過相關報導,因為情況不同,也並不很有參考價值,這大概是她行醫這麼久,第一次碰上只有理論儲備的手術。

  天氣那麼冷,她居然感覺到濕冷的汗,細密的滲透出來,都可以感覺呼出的白氣化成水,越來越滑,不斷下落,儘管箍在鼻樑上的眼鏡顯微鏡很緊,但是她感到緊的喘不過氣來。

  “借用一下。”

  “恩?”

  她側過臉,眼鏡顯微鏡的邊框擦著他的胳膊抵了上去,鬆了松,又重新箍到鼻樑最高處。

  隔著薄薄的羊毛大衣,他的胳膊筋肉緊實。

  “帶子太鬆了嗎?”

  “不是,眼鏡壓的鼻樑有點疼。”

  他笑出聲,“你這個習慣怎麼跟我老闆一模一樣?”

  “什麼?”

  “不喜歡護士給他調整眼鏡,擦汗,就喜歡往旁邊人身上蹭。”

  他頓了頓,憋不住又笑了,“我總覺得這種動作,像小奶狗。”

  奶狗?誰奶狗?自己長得像奶狗,奶狗眼看誰都奶狗吧。

  肖硯正要反駁,他輕笑,“對不起,開個玩笑,輕鬆點,不要緊張,深呼吸,相信你的經驗和判斷,決定好了就去做。”

  “你覺得……”

  他搖搖頭,“我沒有任何經驗判斷是縫合還是結紮,再大的醫院這種奇葩創傷這輩子都很難遇到,你有經驗嗎?”

  “有倒是有……”她頓了頓,“沒活過來的。”

  “那你更應該試一試了。”

  肖硯點點頭,重新整理思路,其實這個病例比以前醫院接收的病人情況好很多,她不相信運氣,但是這種九死一生的亡命之徒說不定真的有什麼鬼怪神明庇佑,這樣想她就有了信心,囑咐助手,“吸出血塊,血管夾截斷下腔靜脈。”

  兩個血管夾把損傷的下腔靜脈兩端血流截斷了。

  “準備肝素。”

  助理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要衝洗嗎?”

  肖硯點頭,眼睛裡露出淺淺的笑意,“別緊張,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助理結結巴巴的辯解:“我,我……沒有緊張。”

  “顯微夾和剪刀。”

  外膜被乾淨利落的剝了下來。

  “靠攏裂口的邊緣。”

  助理的手都有些抖,懸在空中幾秒鐘都沒停止,然後身側的位置就被那個男生擠了去。

  “我來,你去處理下那位朋友的傷口。”

  “8-0線。”

  時間從來沒有過得像現在這樣慢,肖硯手中的縫合針每一次進出,好像是另一種獨特的計時方式。

  所有人都看的心懸一線,但是她卻越縫越輕鬆,越灑脫,有種大開大合的瀟灑。

  她最後一下弧形拔針結束,先呼了一口氣,然後手下鬆開了遠心端的血管夾,再鬆開近心端的血管夾,以恢復血流。

  顯微鏡下血管充盈良好,連輕微的漏血的都沒有,那個男生長長鬆了一口氣,不由的讚嘆道,“很漂亮,很完美。”

  確實漂亮,顯微鏡下針距和血管邊距,整整齊齊,一看就是張力平均,堪稱完美。

  她卻沒有什麼表情,語氣甚至還有些沉重,“下面就聽天由命吧。”

  他眼睛彎彎的帶著笑意,“手術是成功的,如果這個人要是因為血栓或者感染不幸狗帶了,我們會有什麼結局?”

  “不知道。”

  “我應該可以混個烈士噹噹吧。”

  肖硯橫眉,啐了一口,“年紀輕輕瞎說什麼,不吉利。”

  他幫著關腹,問道,“你來這裡多久了?”

  “半年,你呢?”

  “三個月,你要在這裡待多久?”

  “按計劃是一年,你呢?”

  “看領導心情吧,啥時候心情好了,就把我召回去了。”

  “犯了錯?”

  他輕咳一聲,“終於找到個專業人士評評理了:患者便血來院,開腹手術發現門靜脈積氣,彌散性、不可逆腸梗阻,9小時後死於多器官衰竭,然後家屬說要我們給死者償命,把配藥室的門反鎖,他們拿鋼管打護士,把主治醫師按在地上跪著扇巴掌。”

  肖硯臉色一變,“瘋子吧?PVG是50%以上死亡率的病。”

  “我沒等保安警察過來,拎著甩棍,把門踹開,然後……我就被發配到這裡來了。”他聳聳肩,還帶著點委屈的撒嬌感覺,然後恢復如常,“不過我不後悔,打了就是打了,要是那時候我沒站出來,只能讓這些暴徒變本加厲的傷害我們科室的醫護人員,我們有個準備一個星期後結婚的小護士,當場被打成脊髓震盪,差點就全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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