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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王和瑞王只假惺惺地掉了幾滴淚,唯獨長樂公主十分傷心。

  她從前雖也埋怨父親偏心長兄立他為儲,但心中實則明白阿耶是疼她的。哭得梨花帶雨泣涕漣漣,連宮人也不禁落下淚來。

  嬴衍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他只想起幼時,每當他學會一首新詩,背會一篇新的文論,總也想著要等父親回來背給他聽。

  他像全天下所有的孩子一樣,對父親二字有天然的孺慕之情,也期盼著父親能誇獎他。

  然而他終究沒有給父親背過,也從未從他嘴裡得到一句真心實意的誇獎。直至十二歲成了年,父親開始讓他處理政事,雖然誇讚,但那些都是摻雜著政治利益的,他不知是真是假,也永遠沒有機會知道了。

  ——

  次日,太上皇小斂。

  按照禮儀,這一日,宮中官員、皇子嬪妃皆會到場,為大行皇帝舉哀。

  嬴衍一直在仙居殿中守到了天亮,他記掛著妻子,早在天一亮就打發了人回去囑咐她不必到場。然而典禮開始,岑櫻一身素服,髻上插了朵素花,也還是來了。

  獨居上陽宮中的謝太妃並沒有來,岑櫻跟在蘇後身後,帶領後宮一眾女眷行完了所有禮節,臉上也墜著盈盈淚珠,舉止沒有半分差錯。

  他有些驚訝,待到典禮的間隙時,拉她至僻靜處:「你怎麼來了?」

  岑櫻心間愈發難過,心疼地撫上他因一夜未有休息而顯得有些憔悴的臉,小聲地道:「我是你的妻子,難道不應該來嗎?」

  她原也不想來的,太上皇手裡沾著她父母的血,他的死,她只覺罪有應得。

  然身為他的妻子,她也不能什麼義務都不履行。眼下太上皇死的蹊蹺,朝野中定會流言興起。她再不來,那些心懷鬼胎之人不知又要怎樣地編排他了。

  他已經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而她卻什麼也沒為他做過,如果不能為他錦上添花,至少不能替他惹麻煩。不能只讓他一味地在前頭替她擋著這些風風雨雨……

  這算是知道心疼他了?

  嬴衍咧唇一笑,握著她撫著自己臉頰的那隻手,久久也未放下。

  此後便是時近一個月的祭禮。小斂,大殮,停靈,成服,再到小祥、大祥、除服。

  因太上皇的陵墓早已修好,嬴衍並未等到「七月而葬」,而是在二十七日守喪完畢後既將太上皇的棺槨運送到皇陵下葬,又將神主迎回太廟,至此,才算完成了整個治喪過程。

  而在太上皇下葬之前,他已秘密命人將原先葬在地宮的元懿公主的棺槨運出,送去了北邙山與已經遷土重葬的裴以琛合葬。

  前回遷種的櫻樹已經長得很茂盛了,綠葉如蓋,懸著白幡,籠罩在舊墳新壠之上。墳前夏草枯榮,長滿了各色不知名的小花,映著壠後草色煙光,格外淒清。

  岑櫻臂彎里挽了個竹籃,替父母燒著紙錢,嬴衍亦立在她身後,默默地陪她燒完。

  她從前是不要他來的,蓋因了他殺父仇人之子的身份,然而他終究和他的父親是不一樣的,如今太上皇已死,他也即將為那冤死的幾百族人翻案還他們以清白,她好似沒有再恨下去的理由。

  她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父母會不會原諒她,原諒她與仇人之子和解,但她愛他,也想和他在一起,努力給小魚一個完整的家……

  所以,她不能再恨下去了。

  鼻間漸有酸意漫上,眼眶裡也盈滿了淚水,她竭力忍住了,回頭對著不安望來的男人莞爾一笑:「我們回去吧。」

  作者有話說:

  悶罐兒:你捨得嗎?

  白鴿:你要不要想一想上次,她推你的時候,你也是這麼想的。

  第84章 (新)

  七月流火,進入七月,繞階鳴蟲淒切,碧葉染上金黃,洛陽城褪去了六月里的酷暑,漸漸添上了一絲涼意。

  太上皇已然下葬,那些有關他生前弒父殺兄、幽母占妹的流言卻沒能隨著棺槨一道掩埋進后土中,很快,大理寺公布了有關戾太子謀反一案的全部調查文書,證實此案實為大行皇帝一手策劃,不僅借了先帝的手除去兄長,更因此被立為太子,如願登上帝位。

  常言道為死者諱,然而皇帝陛下卻似乎一點兒也沒有為父親遮醜的意思,不僅恢復了戾太子的名譽,更以太上皇之名頒下罪己詔,檢討他之過錯,昭告天下。

  詔書一經發出,滿朝震動。畢竟天子的皇位來自於大行皇帝,誰都以為天子只是做做樣子,未必真查當年舊事。

  誰也不會想到,他竟真的會為死去多年的伯父翻案,還他以清白。哪怕這對他並無半分好處。

  罪己詔的最後,則是大行皇帝對生前所行國策做出的檢討,深陳既往治下不嚴以致官吏橫徵暴斂、加大百姓負擔,並提出「均其田,止擅賦,力本農」,要求繼任者將其奉為國策執行下去。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但有時候,有些話卻須得經死人之口道出。朝中諸臣心知天子是要借「罪己詔」開始土地改革,必會損及自己的利益,多多少少心懷不滿。

  但詔書一經發出便在京畿中引發熱烈的反響,連那些有關大行皇帝死得蹊蹺的猜測也被盡數淹沒。天子威望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眾人再是心懷不滿,也只得暫且抑下,擁戴這項新國策。

  ……

  為先帝服喪只需以日代年,二十七日。到了八月十四、中秋前一日,嬴衍已然除服,徽猷殿中也撤去了原本的素色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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