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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剛才便一直待在這兒的周郎中也開了口:“就是,顧解元才多大的年紀,又懂得多少東西,若是真聽他的,豈不是成了兒戲?”
眾人連連點頭。
本來麼,這就是他們自己的事兒,吵了這么半天,晉安先生一邊都沒有理會,反倒問一個小小舉人要對策,這事兒做的,將他們置於何地?
錢侍郎被他們吵得頭疼,他也沒有罵別人,就盯著他最看不順眼的周郎中:“那周大人倒是給我說說,你一個戶部的郎中,又懂多少了?”
“我……”周郎中被問得一噎,“總不至於比他懂得還要少!”
再說了,方才又不是他想過來的,是別人請他過來的!
錢侍郎可沒管那麼多,直接道:“你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什麼都不懂的戶部郎中都能插嘴,他一個天天跟在晉安先生身邊,對護城河修築事事躬親的解元郎怎麼就不能開口了?”
周郎中提著一口氣,只差沒把自己憋死。
只是不久他便發現周圍竟都投來若有若無的目光,似在看笑話。
周郎中也是個好臉面之人,被人一盯,便不好再爭什麼了,免得越爭越丟人。
錢侍郎冷哼一聲,一點面子沒給他留,又對顧邵道:“好了,有什麼想法就說吧,無礙的。”
顧邵卻有點猶豫了,他都知道這法子不適合,更莫說這些懂行的了:“我這法子,只怕不是很恰當。”
周郎中哼了哼,小聲嘀咕:“我說什麼來著,果真說不出什麼道理來。”
錢侍郎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嫌棄至極。
他已經懶得跟這人掰扯什麼了,既然這人不想聽,那他偏讓顧邵說:“你直說好了,無需顧忌外人。”
被劃為外人的周郎中捏著拳頭,再次給他們幾個記上了一筆。
如此,顧邵不想說也不行了。他清了清嗓子,在眾人的目光下開了口:“清淤一事,我覺得主要還是看上游的水量有多少。”
周郎中不屑發問:“水多如何,水少又如何?”
“若是水少,直接挖去便是;若是水多,便直接用水沖。”
周郎中正想噴他是在放屁,結果晉安先生先來了一句:“這水沖一法,可細細說來。”
顧邵道:“日前看書,無意中看到大司馬史張戎寫得一道治水之策,言:水性就下,行疾則自刮除成空而稍深。河水重濁,號為一石水而六斗泥。”
顧邵說完,底下幾個人聽得一頭霧水。
反觀錢侍郎和晉安先生,卻若有所思起來。
“繼續。”晉安先生道。
“私以為,以人治淤,不如以水治淤。水量越大,效果越是顯著。在河水最豐的時候,收縮河道,築堤蓄水,利用水的衝力,直接將泥沙沖走。水分則勢緩,合則勢急,勢急則能帶淤,帶淤則能河深。”
別人聽到這法子,都是搖了搖頭。法子好不好使且先不說,這護城河的水量,便已經註定與此法無緣了。
他們想到的是護城河,晉安先生想到的卻比他們遠得多:“倘使水量還是不夠應當如何?”
“那就集兩河之力蓄水沖淤,倘使再不夠,便蓄洪水。”
下頭的幾個人看著顧邵的眼神已經從質疑變得敬佩了,這顧解元還真是越來越敢說了。
“你說築堤蓄水,可若是洪水勢大,這堤不保又如何是好?”
顧邵深思了一會兒,便道:“築縷堤用以束水,築遙堤用以防洪,如此不就成了?”
晉安先生與錢侍郎對視一眼。
錢侍郎也是一副認同的模樣。
只是這樣子,叫在場的眾人只覺得荒謬。明明這顧解元也沒有說什麼有用的,他自己也說了,那法子得水量大啊。若是用在護城河,得蓄多少的水才夠沖刷乾淨淤泥?
方才被錢尚書懟到不敢說話的周郎中又神氣起來了,指著顧邵的鼻子問道:“你這法子,可有前人用過?”
顧邵搖頭。
“竟都沒有前人用過?合著你只是根據那幾句話自己琢磨出來的!”周郎中也佩服起了顧邵,這人還真敢想,果真不知者無畏啊,“你這法子都沒有人用過,如今還敢這樣貿然提出來,簡直不知所謂!”
“快閉上你的嘴吧!”錢侍郎忍無可忍地斥了一句,真是丟人現眼,都丟到人家未及冠的孩子跟前了。
周郎中瞪大了眼睛:“你還真準備用他的法子不成?”
“用不用也與你無關,你一個戶部的跟著瞎摻和什麼。”錢侍郎說完,便轟走了,只留下他和晉安先生,還有顧邵。
“都出去出去,丟人現眼!”錢侍郎一臉暴躁。
被趕走的人一臉的莫名其妙。明明叫他們過來就是為護城河淤泥一事,這事情還沒有討論個所以然出來,怎得又突然中斷了?
“錢大人莫不是真信了那個顧解元?”
出來後,幾個人都迷迷糊糊,又頗為震驚。畢竟,那法子聽著就不靠譜啊。
旁邊人立馬道:“怎麼可能,錢大人又不是真傻。”
大伙兒對錢侍郎平日裡的行事做派都是心裡有數的,知道錢侍郎並不是會頭腦發熱,做出糊塗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