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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喜和悲傷一同湧上心頭,談長星從喉嚨中擠出一個似哭非哭的單音節,出前塵島後一直緊繃的神經陡然放鬆,他蜷在丹爐旁,像一隻負傷後終得救贖的獸,將那苦與淚盡數吞下。

  第26章 假如

  “我們島主說,這次出海找到了瓊梨釀的殘頁。”談長星說,他掏出一張紙,“我摘抄了一部分,你看看。”將紙遞給衛酩,談長星漆黑的眼瞳認真而深情,“我們一直沒有停止尋找。”

  衛酩接過紙張,被談長星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他抬起右手,捂住微熱的臉頰:“謝謝。”拆開紙張,撫平,衛酩低頭仔細看,寥寥幾行字,他看了好幾遍,抬起頭,眼睛深處點亮兩叢燭火,“是這個,這是瓊梨釀!”他急切地抓住談長星的手腕,像只歡快的小鳥兒,“我們什麼時候去蔚島?”

  “別急。”談長星聽到衛酩的要求,藏在袖子裡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他克制地說,“你收拾一下,明天我們出發。”明天,既是死刑又是重生,談長星需要一晚上的時間籌劃如何哄騙擁有完整記憶的鎮酩吃下轉經丸,同時將自己的情路鋪的順暢一些。

  他摸不准鎮酩的性子,鎮酩比衛酩複雜得多,鎮酩背負著劍門,背負著正道,衛酩是他的愛人,鎮酩是他的死敵,愛恨集中在同一個人身上,談長星需要好好給自己做一番心理建設。

  衛酩若有所思的目光掃過談長星的臉龐,他感覺到不對勁,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兩年來,談長星時不時到島上找他,大大小小的東西送了一筐又一筐。談長星很少提起蔚島的事情,仿佛蔚島只是個落腳處,表現得並不親近。而那個所謂的島主,除了瓊梨釀的方子,談長星幾乎沒有描述過島主是個怎樣的人。

  衛酩清清嗓子,問:“長星,島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談長星愣了愣,信口胡編:“是個熱心腸的人,姓周,我們都叫他周哥。”他唯恐說多了露餡,迅速轉移了話題,“你不用擔心他,他很好說話的。你上次說想要一把弓,我特意帶來了。”他強調“特意”兩個字,生怕衛酩不跟著他的思路走,“你試試。”他拿出一把胡桃木短弓,漂亮的弧度,握弓的地方有縫製的皮革墊手,他伸手遞給衛酩,“拿著。”

  衛酩接過短弓,用手指撥了一下弓弦,發出嗡鳴,他翻來覆去的看,愛不釋手的模樣。

  談長星見他喜愛,一同笑起來,拿出一個背式箭囊,以及一把木箭:“我們在蔚島上獵長耳鼠兔,或者翎鹿,都用這種弓。”他伸出的手有意無意的疊覆上衛酩的手背,“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教你怎麼用。”

  衛酩盯著談長星手指,手背上傳遞的體溫,視線溜溜達達,停在近處的角落,耳尖慢慢爬上緋紅,說話有些磕絆:“好、好啊。”

  衛酩的小心思暫且不談,談長星心中翻騰的情緒折磨得他坐立不安,他目前的狀態,是即將進入菜市口的死刑犯,他想狠狠的抱住衛酩跟他在前塵島上待一輩子。衛小少爺又甜又軟又好騙,鎮酩則倔強決絕,根本就是兩個極端。

  衛酩走到雨亭外,彎弓搭箭,對準一棵大樹的樹幹,繃緊弓弦,鬆手,“嗖”的一聲,箭羽擦著樹幹扎進灌木叢。一叢草動了動,肋生雙翼的小老虎咬著一支箭鑽出來,跳到衛酩身前,低頭張嘴,箭支掉落在地,小老虎撲棱了一下翅膀。

  衛酩撿起箭,捏捏小老虎的圓耳朵。談長星走到他身邊,說:“它怎麼越來越像狗了。”

  氣得小老虎繃直尾巴,“嗷嗚嗷嗚”的反駁談長星的話。

  衛酩被逗得笑起來,清正俊朗的容貌仿若樹葉縫隙投射的光線,他的嗓音溫和,如泉水溪流:“彆氣它了。”

  美色誤人,談長星眨眨眼,乾巴巴地說:“我想抱抱你。”說完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現在的魔修教主談長星不是以前什麼都不懂的宋海五皇子,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從沒說過這樣傻乎乎的話。

  “可以啊。”衛酩將箭支放進箭囊里,朝談長星敞開懷抱,“過來。”

  談長星走過去,緊緊地抱住衛酩,下巴放在對方的肩窩,他像一隻缺少安全感的野獸,將自己小心翼翼的蜷縮進衛酩的懷裡,深深吸了一口小少爺清爽乾淨的氣味,心中忐忑不安的情緒浮起來,他問:“如果,如果有個人,曾經試圖殺了你,後來又愛上了你,你怎麼看?”

  “為什麼要問這個?”衛酩感到懷裡的人不夠安分,他輕柔地拍拍談長星的脊背,“我覺得我不會原諒他。”衛酩給出自己的答覆,“愛與恨都不是傷害別人的藉口,我自認不會無緣無故的招惹別人,所以我想不出那人為什麼要殺我。”

  談長星苦笑,鎮酩是劍門新秀,正道最耀眼的修士,對魔修而言,打落鎮酩,是一件值得吹噓一千年的功績。而現在,他不僅打下了鎮酩,還要把這樣滾燙的功績生生咽進肚裡。真是世事難料,天意弄人。

  “如果……如果你也喜歡他呢?”談長星試探地問,出島前,他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無非是哄著鎮酩吃下轉經丸,再也不去打擾他。

  “喜歡上試圖殺了我的人?”衛酩嗤笑一聲,“我覺得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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