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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再想著旁人。」

  「折枝沒想過旁人……」折枝低聲:「先前說的話,是在氣頭上,說出來氣哥哥的。」

  她說著,不敢去看謝鈺面上的神情,忙垂眼繼續往錦盒裡看了下去。

  她陸續見到了帶著金鈴鐺的羊脂玉鐲子,琉璃雕的憨態可掬的兔兒爺,白玉制的貓兒鎮紙等等物件。

  而最後一層中,整整齊齊地放著一沓故紙,壓著一些零散的物件。

  折枝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面上的一張,驚訝地發覺竟是這座山莊的地契。

  之後往下,依次是別業的房契,銀票,謝鈺的戶籍,官印,乃至於與其他官員往來的書信。

  「這是——」

  折枝愈看愈是心驚,忙將東西依次放回去:「哥哥怎麼將這些物件錯放進去了?」

  謝鈺握住了她的素手,輕吻過她纖細的指尖,語聲低啞:「我將身家性命交與穗穗。」

  「穗穗不可負我。」

  折枝輕輕一愣,緩緩低頭,將蓮臉埋進他的掌心裡,羽睫上似也染上一層朦朧的月光,盈盈將墜。

  「折枝必不負您。」

  她低垂下眼:「可是……折枝已沒有等同的東西可以送給哥哥了。」

  「穗穗可將自己贈予我。」謝鈺的語聲響在上首,少有的鄭重。

  折枝抬起臉來,小聲問他:「可要簽賣身契嗎?」

  「不必。」謝鈺答道。

  折枝似是明白過來什麼,蓮臉愈紅,探手勾了他的腰帶,讓他俯下身來,緩緩替他解開了領口的玉扣,褪下了襴袍。

  她帶他到湯泉里來,將自己貼近了些。

  謝鈺的眸色微暗,抬手將小姑娘緊緊錮入懷中不讓她肆虐,語聲微啞:「也不是這般。」

  折枝有些困惑:「那哥哥是要——」

  謝鈺闔眼,穩了穩心神,啟唇道:「妹妹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折枝聞言連連頷首,又輕聲補充了一句:「若是可以,折枝還想知道哥哥的。」

  「我的身世,原本便與妹妹的糾纏相連,即便刻意想分開,亦是艱難。」謝鈺將下頜抵在她的肩窩上,低聲啟唇:「倒不如一同說起。」

  折枝輕應了一聲,便不再開口,只安靜地聽著。

  謝鈺隨之啟唇,語聲在月色清輝下愈顯低啞,像是揭開一道久遠的舊傷。

  「十七年前,先帝率軍攻城那日,前朝廢帝曾下急詔,令所有武將世家入宮拱衛皇城。其中便有世代從龍的鎮國公世。接到旨意的當日,他拋下剛生產的妻子與初降生的子嗣,率兵入宮迎敵。」

  「可惜前朝大勢已去,兩日兩夜的死戰之後,城門破,廢帝被誅,宮人四散奔走。他眼見著回天無力,便帶著當時已身懷六甲的姜妃趁亂潛逃出宮。」

  「途徑城郊一座破廟,雷雨交織,姜妃動了胎氣,於破廟中誕下一女。他知自己此行兇險,擔憂身份暴露後皇室血脈無法保全,便將姜妃誕下的公主與桑家子嗣調換,令其在桑府中安然長大。」

  折枝緩緩抬起眼來。

  謝鈺口中她的身世,與她近日裡猜測的並無多大出入。

  只是她卻不曾想到,謝鈺的父親曾為了她生父的詔書而拋家棄子。

  ……原來正因如此,謝鈺初來時才會那般恨她。

  「那鎮國公府里那個孩子呢?」折枝小聲問他。

  謝鈺薄唇輕抬,眸底的神色卻冰冷:「皇城陷落,鎮國公府自然不能倖免。鎮國公夫人無法下榻,唯有將自己的子嗣託付給府中忠心的管家帶走,混入流民中出城。自己,卻身隕於那場戰火之中。」

  折枝垂落的羽睫輕顫了一顫,惴惴望向謝鈺。

  謝鈺卻恍若不覺,只是平靜地敘述下去。

  「他用帶來的銀子在離京城頗遠的一座小城裡落戶,以平民的身份撫養鎮國公世子長大。請城中最好的先生為他啟蒙,教授他君子六藝。只惜好景不長,世子九歲那年,管家年邁病重,藥石無靈。臨終之前,方與那孩子說起當年舊事,將半片鏤刻著『鈺』字的長命鎖交與他,告訴他,這是他母親為他取的名字。他還有一位父親,是曾經驍勇善戰的鎮國公,或許還在人世。」

  「管家離世後,當地的惡吏以戶籍不明為由侵占了他留下的所有家資,將那孩子掃地出門。」

  「那孩子別無選擇,只能帶著半片長命鎖,顛沛流離尋找自己的生父。數年裡,宿過破廟,吃過狗飯,還要忍受一個陌生的小姑娘時不時闖進他的夢裡來。錦衣玉食,僕從環繞,還恣意妄為地在他夢境裡歡笑哭鬧,過後便消失無蹤,從不與他說話,只留下難以抑制的頭疾。」

  「是折枝的不是。」折枝低聲與他道歉:「是折枝不該闖到哥哥的夢裡來。」

  「穗穗又何必與我道歉,這並非你能選擇。」

  謝鈺有些無奈地輕笑了一聲,輕咬了咬她送到唇畔纖細的指尖,斂了眸底的情緒,繼續說了下去。

  「他尋自己的生父尋了足足有四年之久,直至十三歲那年,他因淋雨後高熱倒在路旁,被人牙子撿去,與一些買來的孩童一同販售。同年,桑家子嗣因心疾離世,當年的鎮國公為了令姜妃放下喪子之痛,四處尋找與桑家子嗣年歲相仿,長相肖似的孩子。」

  他說著,輕嘲地低笑出聲:「卻不曾想,沒找到肖似的孩子,倒是在人市上見到了自己的親生子嗣。那個被他與妻子一同拋棄在戰火中的親生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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