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虞隙半天不回,他已經腦補了一大堆別人家長輩對他的溢美之詞了。
然而等看到回復,景陸洲瞬間覺得手裡的咖啡不香了。
虞隙:「他說小伙子挺精神。」
景陸洲重重放下咖啡杯,磕在桌面上濺出幾點奶棕色他也不管了, 死死握著手機一頓輸出,試圖為自己找回場子:
「你會不會說話啊老妹兒, 就你這張氣死人的嘴,難怪認識我弟八年都泡不上!」
還嫌不夠,又補上足夠直接戳破少女心的一條:
「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想的什麼!」
虞隙本來剛散會, 正要收拾東西回辦公室準備下班。
這下文件也不收了, 又癱坐回椅子裡,一字一句地確認自己沒看錯, 再一字一句地打出去確認對方沒發錯。
「八年?」
其他人不知道虞經理怎麼了,只看見她神情詭異, 端著手機臉湊得很近,映著屏幕上幽幽洞洞的光, 眉頭緊鎖面色嚴肅。
上司如臨大敵, 下屬也都跟著緊張, 虞隙卻大手一揮叫他們都可以下班了。
好吧, 既然虞總都發話了,那下屬就是再緊張也抵不過下班的快樂啊,誰還去管領導為什麼皺眉頭。
眾人瞬間鳥獸哄散,只剩下虞隙自己緊盯著這方小小的對話框,反覆跳出表示對方正在輸入中的省略號小氣泡。
虞隙來不及細想,更沒耐心等那邊磨嘰,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景陸洲的確正在斟詞酌句,想挑最有殺傷力的話,虞隙明顯不是那種臉皮薄到被說中心思就會臉紅羞澀的少女,他有點為難。
接起電話,他想,哈!看我怎麼奚落你一番再讓你扭著臉請我幫你助攻!
沒想到虞隙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什麼意思,說清楚。」
她語氣陰沉,事態完全無關有沒有戳破她的少女心思,而是驟然演變成了一場隔空審訊。
景陸洲措手不及,明明他什麼也沒做,卻在她兇悍的質問下秒慫心虛,無力抵抗,唯恐戰火燒身地有問必答。
「不......不是麼,我也不知道啊,就,我問我弟,看他掰手指數的啊......數錯了?」
虞隙深吸一口氣,胸口鼓脹起來,眼神卻被這口氣頂得失去了落點。
她好像應該迅速意識到什麼,可她的意識在耳邊含混的話語中摸索不前,探不著一條明確的路徑。
頭頂日光燈管的頻閃本該是人類肉眼不可觀測的,可她分明看見眼前籠罩一片濃重迷障,不是水霧,也不是煙瘴。
那麼,是什麼呢?
她該如何辨別?
從往日相處片段嗎?從景陸沉在她身邊的那些時刻想起。
可但凡有他在的那些場景,背景全都虛化,只剩下那個高大沉默的身影,審慎篤定地朝她伸手。
那麼,從「八年」想起?八年前自己在哪裡,在做什麼?
可那些影像好像實在年代久遠,斑駁掉色,實在無法隨叫隨到,供她採擷取用。
迷障非但沒有散逸,反而越發郁烈,反而在她眼前移形幻影,層巒疊嶂,纏得虞隙透不過氣。
她不得不分出一隻手,撐住桌角,尖銳但並不鋒利的木質桌角刺入手心,鈍痛讓她勉強找回一絲實感。
她聽見自己喑啞的嗓音,艱澀問出:「你還知道些什麼。」
隔著電話,景陸洲看不見虞隙的面部表情,可他只聽著聲音,莫名覺得被人紅著眼睛狠狠瞪上。
「沒什麼了...吧,我也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要不你自己去問他半人?噢對他出差了,那要不你打電話問他?用我給你電話號碼嗎,或者等他出差回來......」
不要面子地說,景陸洲是真的光憑一通電話就被虞隙的氣場震住了,馬斯洛需求金字塔從底部開始一路往上亮紅燈。
大腦飛速運轉,還真被他想到值得補充的:
「關於你當時問那個搞暗戀的事,我也是真的不清楚,就隨口說的,咱兩個大男人平時一般也不聊這些啊。你要是有疑問,還是直接去問他本人比較好吧?」
不過是些無意義的車軲轆話,看樣子從他這裡是真的問不出更多有效信息了。虞隙找回自己的聲音,「知道了,暫時沒你事了,掛了。」
扔下手機,虞隙才發覺自己竟然渾身冰涼,全身血液似乎都倒湧進了心臟,導致胸口火燒似的,連呼吸都發燙。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何想,雖然有大團疑問,答案也似呼之欲出又似離奇無稽。
但坦白講,她現在甚至不想打電話去問那片迷障的始作俑者。
怎麼問呢,電話接通了說,喂,你是不是八年前就認識我,你堂哥說你搞暗戀,對象該不會是我吧?
若答案是否定,她對著分道揚鑣的陌路情人自以為是,面子往哪放?
若答案是肯定,那更加完蛋了,虞隙甚至不敢設想這種走向的可能性。
她輕輕眨眼,調整呼吸,撿回手機重新給景陸洲發簡訊。
「知道他出差哪天回來嗎?」
景陸洲得令,立馬去問,還周到地附上詳細攻略供虞總參考。
「三天後,走繞城高速自己開車回來,不回爸媽家,他現在自己家地址在新城區,外來車輛在他那小區停車十五塊一小時。」
然後附上一串具體到門牌號的地址。
虞隙打量著手機,咬住腮邊軟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