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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是四條邊,再按照大色塊分區,逐漸細化。
這是一個一定能有最終唯一解的遊戲,只是解出來的時間長短上稍微依靠運氣。
運氣好順利的話,碎片就能早一些出現在正確的位置,然後去發現下一片。
他覺得自己對虞隙好像也是這樣,先定住的是最外圍最淺層的框架印象,然後一點點往裡拼湊。
每多收集到一塊碎片,食指和拇指小心捏住,嵌進去,就多一片風景。
偶爾也會有陷入僵局的時候,好一陣都發現不了正確的圖塊,他也不著急,只要沒有丟失遺落的,就算全部重新打散重新拼,一定也會有慢慢拼好的那一天不是嗎?
比如之前,他找到了「想喝冰咖啡卻被人擅自換成熱奶茶會生氣」的拼圖塊,這是外圈的邊框。
而現在,他發現還有一塊叫做「在她生氣的時候遞上一杯不加奶不加糖的冰咖啡居然有意外的安撫效果」的新的拼圖塊,安嵌在連接邊框的,往內的一圈。
他將吸管插好遞過去,虞隙居然像他小時候,外公家裡養的那隻小花貓被順毛一樣,所有氣焰都偃旗息鼓,眉眼低順,乖乖地捧著杯子小口輕輕地嘬。
其實袋子裡還有一個紙質的杯套,是他從咖啡店出來之前,順手在櫃檯上取的。
但他不太確定虞隙具體是被冰塊安撫,還是被咖啡取悅,所以只是拿起來捏在手裡。
虞隙沒注意那些,出了車位就不能在路邊久停了,她得趕緊把車開上路。
她問:「你不喝嗎?兩杯都給我喝?你怎麼知道我樂意喝這個?你那杯也是美式?不加奶不加糖?」
景陸沉低低地「嗯」了一聲,眼睛還黏在虞隙手裡的塑料杯子上。
她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抓著杯子,有水珠從圓溜的杯壁上冒出,然後順著她的掌短肌那一端滑下,滴落在她大腿上。
景陸沉舔了舔被冷風吹得乾燥的嘴唇,手指一翻將紙殼撐開,還是伸過去從底下給她套在了杯子上。
虞隙分出一個眼神,瞥了他一眼。
透明的杯子被攔腰擋住一圈,冰涼水珠下落的路線也被截斷,只她掌心還有濡濕的晶亮痕跡,在壓著昏暗的天幕中,被窗外朦朧的車燈映得明滅閃爍。
塑膠袋再次窸窣響動,虞隙專注地盯著前方車流,她開車雖沒有搶道的壞習慣,但也不喜歡平白被別的車主搶了去。
這時又有東西伸過來,擦上她的掌心。
剛才是個紙殼,這次又是什麼?
她低眼一瞥,白花花的。
是紙巾。
在輕拭她掌心的水痕。
她真是拜倒!
拜託,她剛剛凶完景陸沉誒,強撐著面子才嘴硬沒有道歉,他現在居然還在這邊做小伏低地給她擦手?
虞隙幾乎想要為這人的沒脾氣程度大翻白眼,又覺得不妥——萬一被看見,豈不坐實了她的不知好歹。
她撇撇嘴,手臂重重地往下壓,等於是拂開了景陸沉的手。
他還是不說話,只睜大了那雙狗狗眼,想看她接下來的動作。
虞隙順勢把杯子遞給他。
景陸沉不解:「怎麼了?給你換成這杯常溫的?」
他隨即接過,正要從塑膠袋裡再去掏另外那杯,視線里鑽出一隻細白的手,掌心攤開朝著他,指間因低溫而蒼白得看不見血色。
「幫我擦。」
一個人手指和掌心的溫度其實很少時間是一致的,除了特別暖或者特別冷的時候。
可是肌膚相觸的那一瞬,虞隙感覺到的景陸沉的指尖溫度,似乎與自己冰涼的掌心相差無幾。
她忍不住,曲起手指,勾勾他的掌心。
嗯,他的掌心溫度還是要稍高一些的。
血液經由心臟跳動,被推送到身體的每一個細枝末節的角落,然後透過皮膚體現出溫度,傳遞出暖意。
到底是年輕人,身體底子好,吹一小會冷風也不礙事,很快就會暖回來。
虞隙滿意了,安心地收回手認真開車。
不過兩三個路口,她又開始不安分:「你怎麼不問我去哪?我怎麼發現你…嘖,你是不是還挺不愛說話的啊?自閉小孩?啊?」
她的話尾每一個字都稍稍上挑,像在挑釁,又像是在逗他。
景陸沉:
「......」
「去哪?」
其實他原本並沒有覺得自己有話少的毛病,但被虞隙這麼一說,他好像確實很少像她那樣,發動連珠炮攻勢。
所以在應對的時候,也會相應地顯出生疏。
好在虞隙確實被他的冰咖啡捋順了毛,並不在意他的笨拙,反而心情很好地小幅度搖頭晃腦,語氣都跟著一顛一顛的。
「你是不是不樂意回家?所以才要跟著我跑——」
她說這話的時候,仿佛偵探抓住了犯人的蛛絲馬跡,嘴角撇出得意的弧度。
「——還趕都趕不走,肯定是!」
景陸沉也不由自主地被勾起笑意:「所以呢?」
她便當他是承認了,越發覺得自己看透了這一出青春期叛逆的小把戲。
「所以我就勉為其難,大發慈悲,收留你一下好了。」
她大概是得意完又記起來自己可是大人,縱容與否都是自己可以隨意掌握的尺度。
於是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