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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

  「這你還不懂麼,陸家就一個兒子,那麼大家產以後可都是給那兒子的,傻子才會讓親爹娶個窮女人回來。」

  ……

  樓道里的燈壞了。

  周挽摸黑上樓,鑰匙對著鎖孔杵了好一會兒才打開。

  「奶奶。」

  「誒。」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在廚房,笑得慈祥,「挽挽回來啦。」

  周挽將書包撂在桌上,跑進廚房:「奶奶,都說了讓您早點休息的。」

  「我給你燒碗餛飩。」奶奶笑著拍拍她手背,「喏,好了,都浮起來了。」

  「我來盛吧。」周挽拿出碗,盛了餛飩到外面桌上。

  她將書包里的藥拿出來,又倒了杯溫水:「您先吃藥。」

  「誒。」

  周挽坐下吃餛飩,看著奶奶坐在對面吃了藥,又見她不停撓著皮膚。

  「又癢了嗎?」周挽問。

  尿毒症的症狀之一,皮膚會幹燥瘙癢。

  這在奶奶身上表現得極為明顯。

  她手臂本就乾燥,又被抓得白白一道道皮屑,泛起顆粒的密密麻麻的紅點。

  周挽迅速吃掉最後一個餛飩,拿來藥膏。

  「我自己塗就好。」奶奶說,「你去休息,明天還上學呢。」

  「我給您塗完就去睡。」

  周挽將冰涼的藥膏抹在奶奶手臂上,躬著身細緻地塗抹開,又吹了吹,「還癢嗎?」

  「不癢了。」奶奶笑著說,「快去洗個手睡覺。」

  周挽知道,那藥膏若是真那麼靈,奶奶就不會癢得連續好幾晚睡不著,手臂還被抓破了好幾處皮。

  臥室內只點了一盞燈。

  周挽拿出作業,周末她忙著打工和去醫院,還有些卷子沒寫。

  寫著寫著,她腦海中又浮現出剛才街上那一幕。

  耳邊是隔壁房間奶奶的咳嗽聲,從肺底咳出來,每一下都那麼沉,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鼻間嗅到的則是這陰雨天獨有的潮味。

  一個突兀的、陰暗的念頭突然擠入周挽腦中——

  如果,讓郭湘菱結不了婚呢?

  不,不止是不能結婚,還要讓她離開陸家,不能享受那些榮華富貴。

  她背叛了爸爸,拋棄了自己,對奶奶見死不救,憑什麼心安理得地享受。

  周挽對郭湘菱是有恨的。

  平日裡還好,只有在疲憊的深夜,這些恨就如深淵谷底的藤蔓,裹著黑氣,將她那顆心臟全部纏繞起來。

  時至今日,她依舊記得爸爸三七忌日那天。

  不少鄰居都來弔唁、幫忙,儘可能地多給吊禮錢。

  那天大家疑惑問,你媽媽去哪了。

  郭湘菱一天都不在。

  直到深夜。

  周挽拉開窗簾,看到樓下一個男人送她回來,兩人笑得眉眼舒展,交談甚歡。

  郭湘菱回來後直接從衣櫃拿出了行李箱,將衣服都裝進去。

  周挽推開她的臥室門,這間從前父母的臥室,她站在門口看著自己母親,難以理解地問她要去哪。

  郭湘菱只說,挽挽,我要出去幾天。

  周挽卻仿佛明白過來,她死死拽著郭湘菱的拉杆箱,哭著求著讓她別走。

  那個十歲的小女孩,剛剛失去了父親,對母親的離開驚懼不已,將自己卑微到塵埃里,死纏爛打,哭鬧糾纏,嗓子都啞了,腿都在地板上摩得生紅。

  曾經的周挽那樣乞求挽留過郭湘菱。

  但並沒有阻止她離開的步伐。

  周挽幾乎是沒有知覺得在紙上一筆一划用力寫下三個字——

  郭

  湘

  菱

  要怎麼做才能報復她?

  接著,周挽又在紙上寫下另三個字——

  陸西驍。

  *

  「挽挽。」顧夢從前桌轉過身,「物理卷子做了嗎?」

  周挽:「沒有,你哪題不會?」

  「我都不會。」馬上就要檢查作業了,顧夢只想儘快抄一下,又偏頭問周挽同桌,「姜彥姜彥,你做了沒。」

  一旁姜彥推了推眼鏡:「沒有,過段時間就是物理競賽了,胡老師說我們只要做競賽卷就行。」

  顧夢撇了撇嘴:「哦。」

  她轉回去,又去找別人要卷子。

  姜彥問周挽:「你準備好競賽了嗎?」

  周挽搖頭:「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一個月很快的,一眨眼就過了。」姜彥手裡轉著筆,「我有點緊張,這次競賽如果能成功衝進全國賽的話,就有希望拿到華清大學夏令營的門票了。」

  周挽對他笑了笑:「加油,你成績這麼好,肯定可以的。」

  姜彥看著她,詫異道:「你不緊張?」

  「我還好。」

  「現在靠裸分上清大太難了。」姜彥說,「難道你以後不想考嗎?」

  周挽翹了翹唇,溫吞道:「我沒仔細想過,順其自然。」

  姜彥則搖頭道:「周挽,在國內華清大學不是別的什麼學校能比擬的,考上清大就能有更的未來。」

  周挽沒說話,側頭看向窗外。

  藍天白雲,天高地遠。

  就像廣闊無垠的未來。

  那她的未來呢?

  周挽想像不來。

  她就像一隻羽翼漸豐的幼鷹,原本是該屬於高空的,自由自在,如今卻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制,飛不遠,也飛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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