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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春雪還是不太明白,她們村裡的女孩子都是這樣過。

  「那我們算是被老天爺遺棄的孩子嗎?」那天的最後衡春雪這樣問道。

  老師摸摸她的臉:「只是老天爺的目光還沒有落到這裡,但總有一天會的。」

  衡春雪信以為真,一直在等。

  兩年後衡春雪十六歲,父母親開始張羅著給她結婚。

  婚姻對衡春雪來說意味著更加繁重的農活,不會再有笑容的臉,不會再輕鬆的步伐,是她的父親和母親。但她不敢反抗,也沒有發言權,剛好有人來提親,順著就談攏了,婚期定在一個月後。

  她已經很久沒去上學,聽老師說每個人都要完成九年義務教育,但是她母親不管這個,因為農田裡的任何一個東西都不會體諒。

  但她還記得老師當年的那些話,想了想,可能老師的話也不一定對。

  或許所有女孩子都得這樣過,只是老師見得少了。

  定親第二天衡春雪跟著母親從集市里回來,有一群人站在他們家門口,衡春雪沒見過這陣仗,嚇了一跳差點拉著母親就跑。最後還是鎮長出來說,這是來考察他們鎮上情況,來幫助他們的人。

  衡春雪放下心來。

  這兩年陸陸續續來他們鎮的人也不少,只是他們家在太裡面了,一般不會有人走到。

  母親很高興,跟她說說不定可以辦個好看點的婚禮,衡春雪站在母親的身後,還是有些怕生,張張嘴什麼也沒說。

  很快人群裡面有一位女人走出來,所有人都自覺為她讓路,她穿白色的運動衣,卻好像個新娘子。

  衡春雪聽到她說:「你們好,我叫潭衣。」

  宛如天外之音。

  家裡只有兩張凳子,衡春雪一直沒覺得過有什麼,直到那天潭衣坐下來後,發現她們家只有兩張凳子,又站了起來的時候,衡春雪才覺得窘迫與侷促。

  「不用不用,潭老師你坐。」衡春雪母親連應。

  潭衣搖搖頭,笑說:「沒關係。」

  她那時不施粉黛,笑得很乾淨,轉頭看見呆在角落的衡春雪,走過去問:「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衡春雪徹底愣住了,感覺整個人都在叫做潭衣的世界裡,她的眉眼、嘴角與氣息。衡春雪腦中砰然一句話:老天爺的目光落過來了。

  半晌,她結結巴巴地應著:「我、我不是小朋友,我都快結婚了,我叫衡春雪。春雪。」

  「結婚?」

  衡春雪呼吸一窒,捏住衣角,點了下頭,不敢去看老天爺的目光。

  2.

  潭衣在鎮上待了三天兩夜,期間住在鎮長的家裡。

  偶爾她會順著長長的路走進來,跟母親聊兩句,再跟她聊兩句,父親則要和漂亮女人避嫌。

  那兩天天氣都很好,但衡春雪還是會想,還好鎮子條件還算好地上鋪的是石子路,不至於讓潭衣踩一鞋子泥。

  她那麼乾淨。

  衡春雪以前不知人外有人,只知道山外有山,因為從她們家推開窗戶看,除了山還是山。而那天潭衣順著那條石子路走進來的時候,她才忽然醒悟到這句話,仿佛一直在課本里只是這個時候才被老師指了出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村子裡的小芳更漂亮的人。

  可衡春雪被她拉著手,什麼也說不好,只記得臉很燙手很燙,潭衣的手好好看,原來老師說的是真的,不是每個女生都要過那種生活。

  「春雪,」潭衣喊她名字喊得很好聽,「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衡春雪下意識地慌了一下,聲音又小了,「我在想,你從哪來的。」

  潭衣笑了下,覺得可愛:「你知不知道北京?」

  「知道,首都。」

  「嗯,我就住在那。」

  衡春雪想問問是什麼樣子的,說不出口,本就受潮的衣角被捏的更加皺皺巴巴。衡春雪懊惱之中,潭衣卻已經開口跟她解釋北京的樣子,除此之外還有外頭的許多城市。

  衡春雪聽完後傻乎乎地問:「潭……姐姐,你這是不是就叫做耐心?」

  潭衣揉揉衡春雪的頭。

  衡春雪悄悄地想,她想成為潭衣。

  第3章

  3.

  潭衣離開村子那天,才終於下了點雨,撐著把傘,傘柄立得筆直襯著好看的手骨。

  鎮上很多人都來送他們,衡春雪逃了家務活擠到很前面,眼裡只有潭衣一個人。一切都是黑白的,只有潭衣是彩色的。

  衡春雪看著她,看著她腳下的泥想告訴她應該夏天來,夏天不下雨,又想說她打傘真好看,如果能天天看她打傘她希望天天下雨。

  周圍人都上去跟潭衣說話,衡春雪想要一直看見她只能不斷往前擠,最後撞在了潭衣的面前。

  衡春雪吸了一口涼氣,磕巴地道歉。

  差點撞上去。

  但是潭衣姐姐身上好香。

  潭衣尾音上揚地「嗯」了一聲,是真的沒聽清。

  衡春雪以為是潭衣接受了道歉,鼓起勇氣說了這些天最流暢的一句話:「我會去找你的。」

  潭衣輕笑出聲,看著她的眼睛,回答得認真:「好啊,我等你。」

  衡春雪動也不能動。

  那天晚上她都沒有晃過神來,在床上翻來翻去想了半天,忽然一頭撞在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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