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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他朗聲出言,「勸降也好,攻城也罷,目的皆在於取齊。如今王賁將軍已圍堵臨淄,不論選取什麼方式,拿下齊國不在話下。當前最為要緊的是,待到六國一統後,秦國該怎麼辦。」

  朝中上下皆為一震。

  雖則臨淄還沒打下來,但明眼人都明白這是遲早的事——甚至都不會花上多少時間。

  李斯主張這就討論一統之後,無可厚非。

  他一開頭,立刻有大膽地站了出來。

  「自周平王起,天下諸侯割據,分分合合,已有數百年,」有文臣出言,「今日各國一統歸秦,足以可見我王乃天命所歸,可如周王般尊為天子。」

  話音落地,秦廷哄然作響。

  有人附和,有人反對,又是一陣討論聲起。

  李斯佇立在原地,耐心等他們吵完,吵到差不多了,才不急不緩出言:「古有武王伐紂滅商,取而代之,得以有周王室。而當下與往日截然不同,秦國終結諸侯亂象,不曾與周天子有過齟齬,更無取代周天子的說法。尊為天子,不太合適。」

  「是啊。」

  「秦室非周王室後代,何故要這個名頭?」

  「非要取而代之,反倒落人口實。」

  說著說著,臣工再次開始喧囂。

  但在場的人都明白,李斯的話,就是秦王的話。若無國君授意,他決計不會站出來出這個頭。

  所以再討論下去,秦廷之上也大致明白了國君的意思。

  待到像模像樣的討論差不多了,李斯才轉身看向王座:「王上以為如何?」

  王座之上的秦王政:「寡人與周天子非親非故,既供奉其祠,毋須取而代之。」

  「臣也是這麼想的。」

  李斯誠懇道:「更遑論上古五帝,沃野千里,雖為天子,但諸侯外夷朝拜與否,卻不能左右。今王上大興義兵,征伐寇賊、平定中原,設郡縣,律法一統,是五帝也力不能及的。

  「國君之功,比五帝更甚。由此臣有一請:古代有天、地、泰皇,其中泰皇最為尊貴,臣冒死出頭,可尊我王為泰皇。」

  眾臣皆驚!

  天子還不夠,要尊為皇?

  古往今來,怕是都沒人動過這個念頭!

  然而對於秦王來說……

  「泰就免了,」秦王政冷淡道,「可著皇字,采上古『帝』之位號,號曰『皇帝』*。列位以為如何?」

  以為如何?

  在場的臣子公卿無人敢言。

  誰都知道,提及改號,看似鄭重,實則比表面更為深刻——那周天子都不再是天子了,今後的「皇帝」比天子更高。

  那麼延續幾百年的周制,還可能繼續用下去嗎?

  秦王的根本不在於改號,他要改制!

  甚至今日不是提議,不是聽取建議,而是明晃晃的告訴秦廷所有人:這只是個開始!

  長久的沉默之後,還是有人站了出來。

  「此何等大事,」臣工說,「是否等相國與夏陽君歸朝再議?」

  謹慎的提議,叫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王座之下,前方的兩個空位置上。

  秦王政的頭顱低了低,冕旒遮擋住了青年國君的視線與表情。列位臣工無法琢磨其心中所想,卻也意識到,秦王看得同樣是那兩個空位置。

  是的,呂不韋與趙維楨不在。

  他們夫婦二人同時告假。

  …………

  ……

  同一時間,呂府。

  趙維楨慢慢踱步至後院,就看到呂不韋一人坐在樹下的棋盤前,拎著酒壺思考。

  他一襲淺白深衣,隨意用簪子紮起長發。左手酒壺、右手黑子,坐在棋盤前也沒什么正形,隨意之中還帶著些許愜意。

  朝中他告的是病假,但呂不韋這般模樣,可與生病沒半點關係。

  「一個人下棋?」

  趙維楨向前,看到棋盤黑子白子殺成一團,無所謂道:「我陪你麼?」

  呂不韋當即失笑出聲:「算了吧。」

  趙維楨:「嫌棄我。」

  呂不韋:「非為嫌棄,嗯……維楨的棋藝,怕是解不開的。」

  趙維楨挑眉。

  你說解不開就解不開,那她也太沒面子了吧!聽到這話,趙維楨反倒是起了好勝心,乾脆一拎裙角,坐到了呂不韋的身畔。

  然而她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確實看不太明白。

  「真是步步殺機。」趙維楨的棋藝水平確實有限,只能勉強看個圇吞:「黑子占上風?」

  「表面上看,確實如此。」

  呂不韋倒是不介意與趙維楨分析。他掂了掂手中黑子,然後伸手。

  修長的指尖虛空往棋盤一放,卻是沒把黑子落下:「放在這裡,維楨再看呢?」

  趙維楨登極瞭然:「黑子會敗。」

  「是。」

  呂不韋頷首:「這是我與先王昔年的一盤殘棋。」

  趙維楨:「……」

  提及故人,趙維楨的神情變得肅穆,反倒是呂不韋肆意一笑:「無妨,消磨時間時隨意的棋局罷了。當年我執黑子,下到這兒就意識到了情況。先王見了,也覺得有趣,便當即放棄對弈,與我一同研究起來。」

  「研究什麼?」

  「研究黑子該如何得勝。」呂不韋坦然道:「只是橫看豎看,這棋局看似黑子占據上風,可接下來怎麼走,都是一場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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