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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他的哥哥江遙註定不會是一樣的人,他沒有辦法讓自己永遠保有那一份最單純的善心,可是只有這樣,他才能活下去,江遙也才能活下去,他們總要有一個人去做壞人,去把自己的一顆心磨得冷硬無情。

  酒液入喉,醉意上涌,他搖搖晃晃萳,風地站起身,推開了小廝的攙扶,舉著酒壺往自己喉中灌酒,酒液滑過他的下頜,順著脖頸流進領子裡,把纖塵不染的白衣浸得濕淋淋的,他沿著水榭前的木橋往岸上走,眼前已是一片朦朧,要眯起眼才能看得清一點虛影,他想笑,卻笑不出來,眼中反而有了淚意。

  他習慣了將所有情緒都藏在心裡,連江遙都以為他內心無比強大,無論發生什麼都可以冷靜下來,其實不是的,曾經的許多次,他也很想哭,只是哭又有什麼用,哭就能改變一切嗎?

  於是他一次次地把眼淚咽回去,縱使內心已被割得千瘡百孔,他也要強逼著自己無動於衷,日復一日,痛得麻木了,就不會那麼痛了。

  木橋並不長,可他覺得怎麼走都走不到頭,他踉蹌著,跌到地上又爬起來,好似這些年走過的這條路,明明他已經做了這麼多,付出了這麼多努力,可怎麼就是走不到頭,他還是要傷害自己的哥哥,要對著討厭的人笑臉相迎,對著所有人裝模作樣。

  他真的好累,好累……

  那一刻他突然不想再逼著自己了,就這一次,他對自己說,就這一次,就讓他放縱一次,明天他再去做那個無情無心的江煊。

  當他再次跌撞著摔倒在地時,他終於抑制不住地放任淚水流出來,先是小聲地啜泣,而後放聲大哭,他拼命地往自己口中灌酒,喝不下了都吐出來,和淚水一起雜亂地從下頜滑落下去,他哭到喘不上氣,一邊咳嗽一邊又灌著酒,覺得自己此時一定像一個瘋子。

  等那壺酒終於空了,他才眼神空茫地停下來,衣襟上已一片狼藉,像他自己一樣,從身到心都髒透了。

  他仰了下頭,憋回了淚水,看著手指在橋上摳出的血跡,輕聲道:「哥哥,再等等我,再等等我……」

  後半夜江煊也沒有睡,喝了醒酒湯已經清醒了許多,也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支著頭坐在椅子上等陸英回來,他知道陸英是去找江遙了,以陸英的腳程,天亮前或許能回來。

  天將要破曉時,陸英果然回來了,看江煊顯然一夜沒睡,有些驚訝。

  江煊臉上還是熟悉的冷淡,昨夜的失態仿佛只是一場夢,問道:「解藥送到了?」

  「是。」陸英猜測昨夜定然發生了什麼,不然江煊沒道理在這等一夜消息,「屬下把解藥放在他住所的窗下,給他留了記號,他早上醒來應該能看見。」

  江煊一點不關心陸英是怎麼混進噬魂閣送的解藥,他向來只關心結果,聞言「嗯」了一聲,道:「按我之前說的要求,再去找幾個人來給江斂之送去,木槿受傷了,要休養一段時間。」

  陸英沒敢問木槿是怎麼受傷的,只應道:「是。」

  看江煊閉上眼像是沒話要說了,陸英正要退下,卻又聽到江煊說道:「落朝宗是江家給自己留的最後一條退路,這裡的人應該都是絕對忠於江家的,你為什麼會選擇聽命於我?」

  陸英怔了怔,背上生出了一層冷汗,跪下回道:「當初少主本就將屬下給了公子,要屬下聽從公子的調遣,屬下自然唯公子之命是從。後來……屬下應該不用多說,落朝宗內現在有很多人都聽命於公子,其中原因公子想必清楚。」

  如今落朝宗日常事務都需經江煊之手,江斂之在江家出事後愈發生活糜爛,心性也更為扭曲,將所有怨氣都發泄在了床上,對這些瑣事向來懶做理會,而江煊也得以慢慢積攢實力,落朝宗有負責處理各項大小事的主事人,也有許多江家培養在外的暗衛,這些人都是江家最為放心之人,但人活一世,又有幾個不是為了自己而活,以後落朝宗到底是誰的大家都看得明白,也都懂得為自己找活路。

  江煊按了按太陽穴,一夜未睡還是有些疲乏的,淡聲道:「不過還有幾個不太識趣的,我可以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不識趣的話,日後就陪他們少主去陰曹地府吧。」

  陸英只覺手指頭都有些冷,硬著頭皮道:「是,屬下去找人安排,再試探一二。」

  江煊揮揮手示意他下去,重新閉上眼,窩在椅子上小憩了片刻。

  木槿的傷養了半月有餘,用了祛疤的好藥,傷口勉強算是不怎麼顯眼了,江煊日日都會給江斂之送不同的人去服侍,他跟了江斂之十年,江斂之的喜好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找的人自然都是合口味的,只不過也不知木槿到底有什麼過人的手段,江斂之倒是還沒忘了這人,隔三差五便會問上一嘴,而木槿也深諳欲擒故縱之道,偶爾送些東西來,再裝的一副欲拒還迎的模樣,江斂之確實對木槿更為念念不忘了。

  「這段時間我沒讓人用藥,你重新用上他必然更記得你的好。」江煊將一包新的藥交給木槿,「一個月後你就可以走,我已經在蜀州給你買好了宅子,銀子你也不必擔心。之後的事與你無關。」

  木槿如今看著江煊已不見了從前刻意的接近,像是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眼中還暗藏著那日的驚懼,聞言忙點頭答應,話都不敢說了。

  江煊皺皺眉,沒想到會把人嚇成這樣,本以為這副模樣會惹江斂之不喜,但他後來去屋門前看了眼,木槿在江斂之面前倒是還溫柔小意,嘴甜會撒嬌,只是對他就如同耗子見了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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