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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家老爺的一位故人。」

  「這個人對他來說很要緊麼?」蕭辰追問。

  這話把衛朴推到更深的左右為難中去,李栩幸災樂禍地盯著他。

  等了半晌,聽不見衛朴的回答,倒只能聽見他略有些沉重的呼吸,蕭辰放緩語速,溫言道:「衛兄,待會既然要我們做戲,那麼起碼要讓我們知道一點,否則扮起來也不像。若是穿了幫,再令衛大人情緒不穩,豈非更糟。……況且,昨日我便說過,他在意的事和人便很可能是病根所在,常年糾結於心,日積月累,先發頭風,後患呆症,只怕都是由此而來。」

  聞言,衛朴沉默片刻,才道:「那人叫蕭逸,是二十年前順德府的都督,名聲很是不好。義父與他是故交,可他二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何事,連我也不知道。」蕭逸通敵叛國,在衛朴心中,著實不願自己義父與這等人扯上關係。

  這話,與蕭辰原來心中所想一樣,只是聽了,還是不由得有些失望。在他心裡,他倒寧可爹爹與這太監沒有一絲關係才好。

  「如此說來,衛大人與蕭逸當年應是故交好友了?」蕭辰問得不情不願。

  「……應該是吧。」衛朴亦答得不情不願。

  蕭辰靜默片刻,起身沉聲道:「小五,收拾東西,我們就隨衛兄走一趟。」

  李栩應了,轉身裝模作樣地收拾了下楊漸走時丟下來的藥箱,然後背在身上。

  衛朴甚喜,道:「多謝二位,轎子已侯在客棧門口,二位請隨我來。」

  一路到了衛府,這回並未讓他們在大堂等候,衛朴問明下人,便逕自領著他們到了側院的後院中。

  雖入了冬,但還不算冷,亭中的衛近賢卻將身子探在火盆邊上,頭低低地勾著,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風起,火舌吞吐間,愈發顯出他臉上深深淺淺的溝壑,像是濃重得化不開的往事,如影隨形地跟著他。

  「爹,我把李大夫請來了。」生怕驚擾了他,衛朴放重腳步,上前輕聲道。

  衛近賢慢慢地抬起頭來,望向這邊,目光有少些呆滯……待移到蕭辰臉上時,驟然定住,長久地盯住他,一聲不吭。

  「……他又盯著你看了。」李栩附耳蕭辰。

  其實就算他不說,蕭辰也能感覺到,濁重的呼吸聲就在近處,與昨日一模一樣。

  「爹!」

  衛朴打了個岔,將衛近賢扶正,靠在軟椅上,又轉頭招呼蕭辰李栩在石桌旁落座。

  李栩先扶著蕭辰坐下,自己方才落座。

  眾人都做好,下人又端了茶上來,衛近賢仍在直愣愣地盯著蕭辰,目光從初始的驚奇轉為迷惑,迷惑之後又轉為歡喜,猛然直起身子,大聲道:「小朴,去把我那罈子埋在書房前梅樹下的醉君子拿來,我要與都督喝一杯。」

  衛朴無奈,知道義父又陷入了往事之中,只得應了。他因看昨日之事,知蕭辰容貌定然時與蕭逸甚是相似,將他們再次請入府中全因拗不過衛近賢,實非他心中所願。但見此時,衛近賢以往發呆症時大多是時處於悲傷之中,或是憤怒不已,而像今日這般歡喜卻是甚少見到。

  或者,這位李大夫不用醫術,單憑長相便能解開義父的心結——他如是所想。

  「雲卿,你可還記得,這壇醉君子是咸王所贈……」衛近賢笑得柔和而悵然,皺紋愈發皺得厲害,眼睛卻出人意料地年輕起來,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蕭辰的手微微一緊:雲卿?是爹爹的字嗎?

  「……那時候,你說咱們都不是君子,這酒不對景,我就把這酒擱了起來。」衛近賢笑著接著道,「這些年,我老在想,等那天能碰上你,再把酒拿出來喝了。真君子,偽小人;偽君子,真小人,咱們兩人也算都輪了一遍,現下喝這酒,才算對景!」

  「你是君子,我是小人?」蕭辰想弄明白他話里的意思,試探問道。

  衛近賢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我也能算是君子,哈哈哈,你看我這樣子像麼?這輩子我連個人形都活不出來,還想著當君子,若讓人知道,豈不是連牙都要笑掉。」

  他大笑之時,李栩甚是緊張地盯著他看,畢竟面對的是個腦子不清楚的人,萬一狂性大發,無法收拾,也好趕緊喚人去。

  笑聲漸歇,喉底還帶著未盡的尾音,衛近賢眼中並無癲狂,唇邊笑紋猶在,不為人知的苦澀深藏其中,早已刻成痕。

  「那我是君子?」蕭辰輕聲問。

  衛近賢不答,撐起拐杖,朝他探過身子來,細究著他的眼睛,半晌才嘆息般道:「原來你真的瞎了。」

  「是。」蕭辰靜靜道。

  拐杖歪了下,衛近賢踉蹌欲倒,目光卻從未稍離他……

  李栩忙扶住他,將他重新架回軟椅上坐好,順便把拐杖偷偷收到一旁,免得他突然站起來嚇人。

  對於李栩的舉動,衛近賢渾然不覺,只是盯著蕭辰,忽地又是一笑:「瞎了好,瞎得好……」

  「老東西,你說什麼呢!」見他這般幸災樂禍,李栩不幹了,別說他只是半瘋,就是全瘋了也不能罵二哥。

  「小五!」蕭辰喝住他,「閉嘴!」

  李栩只得收聲。

  「雲卿啊雲卿,我就說過,你把世事看得太通透,這樣不好……」衛近賢仍在輕笑,「你看,遭報應了吧。」

  「是啊。」蕭辰淡淡一笑,順著他的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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