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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低頭掐算的半算子被路面的槐樹根絆了個正著,摔了個狗啃泥。

  陸淨:……

  默默離這傢伙遠了點。

  半算子熟練地爬起來,習以為常地繼續向前走:“東邊、西邊……誒,不對啊,仇施主的呢?”

  陸淨看傻子般,看了他一眼:“人有道侶的傢伙,怎麼可能跟我們擠一個院子?——他們自個在東街買了套小院。”

  “也是,”半算子醒悟,“洛施主是個有錢人,自然不會吝嗇這點。”

  見他心態平和,陸淨就鬱悶了。

  心說,這牛鼻子和禿驢,那都是出家人,左月生那是把錢當自己的老婆,這弎孤寡那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怎麼偏生他也跟著孤寡?真是奇了怪了,分明他這般玉樹臨風,風流瀟灑……

  怎麼就沒個漂亮的刀修或劍修姐姐看上他?

  真真是怪事一樁。

  “十一!牛鼻子!你們兩個磨嘰個什麼!”說話間,左月生狼狽不堪,被一隻大公雞從街那頭攆過來,“趕緊過來幫忙啊!我操!別啄老子——”

  陸淨、半算子:“……”

  這就是不入輪迴的一點小小後遺症:

  會隨機對生前怨念最深的某一樣東西有點本能的畏懼。

  所以……

  左月生,你對沒能把婁江養的那隻八哥攆出燭南到底有多深的怨念啊喂!!

  “一飲一啄,皆為因果。”街道那邊,一個光頭和尚眉目慈悲,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少在這阿彌陀佛了!”

  陸淨一步上前,去逮那半飛半跳的大公雞手中。

  “婁媽子可沒來,再不幹活晚上誰都別想吃飯了——嘔!這雞怎麼還往人頭上拉屎的啊,我的頭髮!”

  雞毛與落花齊飛,刀劍共長天一色。

  等到日落西山,仇薄燈提著幾道用闊葉紮好的飯菜跟師巫洛一起過來時,就看到四合院庭院跟走廊上,七零八散,全是雞毛跟魚鱗。正中間的石桌上,勉強擺了七八道烏漆嘛黑的菜餚。

  仇薄燈沉默了一下,冷靜地轉頭:“算了,走吧。”

  這些二缺是誰?

  不知道,不認識。

  “仇施主!仇施主!”昏暗裡躥出個禿頭,伸手挽留,“仇少爺人美心善!洛施主天造地設,萬年好合!救救小僧的五臟廟則個——”

  正正經經地坐在院廊中,陸淨左月生等人一臉“我出息了”,你捅捅我,我捅捅你,全都在嘿嘿傻笑——能讓幽冥人間兩界主宰給他們下廚,這不是出息了是什麼?雖說師巫洛之所以下廚,完全是為了仇大少爺就是了……

  可管他呢。

  重在結果!

  “仇大少爺!我不吃辣!”左月生舉手。

  “仇大少爺!蘆丁雞蛋我想吃糖心的!”陸淨舉手。

  “仇施主,小僧近來愛吃咸口……”

  “仇施主……”

  仇薄燈:“……”

  他劍呢?!

  太一劍丟在幽冥沒帶出來,仇薄燈四下搜尋了一圈,看陸淨的短刀丟在洗菜的木盆中,挽了挽袖子就要過去,被師巫洛輕輕握住手腕。

  院中四個孤寡頓時“哇”聲四起。

  仇薄燈磨了磨牙,朝他們露出一個要多溫和有多溫和的笑,笑得陸淨左月生幾人汗毛倒立,只覺大事不妙。

  約莫兩個時辰後,庭院中,風燈搖曳,流光如水。石桌上擺了不下三十道菜餚,全用淡青花的碟子盛著,在燭光下,色香誘人。就是這麼多的菜餚,大半都被整整齊齊排到兩張椅子前,盤疊盤,壘了起來。

  餘下幾人面前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小疊子。

  “來,來來!繼續繼續!”仇薄燈拿了雙玉筷子在敲酒杯,充當行酒令,“誰贏了這盤槐花麥飯歸誰!”

  容貌冷俊的師巫洛坐他旁邊,正在不緊不慢洗骨牌。

  “來個頭啊!”陸淨滿腔悲憤,將牌向前一推,“您們作弊!”

  仇薄燈一挑眉:“陸十一,飯能隨便吃,話可不能隨便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出千了?”

  陸淨:……

  是沒出千,但天道氣運比出千離譜多了好嗎?!

  “月亮升上來了。”不渡和尚忽然道。

  其他人急忙抬首賞月。

  原是想藉此打斷賭局,不過一抬頭,眾人卻真的吸引了——巨大的白月穿過婆娑樹影,剛剛好,停在一根孤獨的槐枝上。樹葉,槐花,被照得清清楚楚,風一吹,就微微起伏。月光像水銀,槐花像冬雪。

  左月生大笑舉杯:“來!喝酒!”

  “喝個痛快!”

  花開得正好,月滿得正好。

  酒也正正好,一切都是清朗飛揚的模樣。滿座熏然,觥籌交錯間,不知酒過幾巡。陸淨抱壇,對槐花唱“鳳求凰”,左月生拍案,不知在跟誰算帳。半算子醉倒在地上,不渡和尚把佛經倒唱……

  “若人生可以自己選,我要當個錢莊的大少爺!”左月生對月舉壇,“吃飽睡,睡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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