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做岸、人為峰
「你吧，那個靠著窗戶那位同學。」葉風指了指下面一位同學。
這是個大三的學姐，學習非常的好，即使是在整個海大都是頂尖的學霸，比之竇學長都要高出一頭。這位學姐更是深受老師們的喜愛，教室里的學生們也都知道她，但是呢，這個學姐可能是學習太好了吧，總是喜歡問老師一些特別專業的問題，很多老師冷不丁的甚至都會被這位學姐給難住，所以老師們對她也是又愛又恨。
「是孫學姐啊。」
「這回這個問題估計有深度了。」
「汗，葉教授怎麼就點到她了呢，這不是自討苦吃麼？」
「是啊，孫學姐在海大那都是大名鼎鼎的超級學霸啊，甚至一些老師有時候都得向孫學姐請教呢。」
底下同學們說什麼的都有，小姨子也是有些擔心，皺著眉對著手機和姐姐說道：「這下子姐夫可有麻煩了。」
那邊的蘇凝聽了妹妹的話，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有些緊張的看著葉風。
就連趙院長都回頭看了看這位學姐，滿意的笑了笑，顯然是認識這位學姐的，也很喜歡這樣的學生，估計也是系裡重點培養的對象。
孫學姐選修的是散文賞析，站起來之後面無表情推了推她那厚厚的眼鏡，毫不客氣的說道：「葉教授，您在數學、詩歌和小說方面取得的成就學生是心服口服的，但是，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我認為您在散文方面不一定有資格執教。」
話音剛落，頓時周圍的學生一片譁然。
「果然是社會我孫學姐，霸道！」
「沒必要這麼認真吧？」
蘇靈也小聲嘀咕了一句，「孫學姐這也太直接了。」
那頭的蘇凝，也是微微擔心，不過什麼也沒說。
但是葉風到是覺得有點意思，「哦？你的意思是我教不了你？」
孫學姐一點面子不給的點了點頭，「您其他的領域學生只能仰望，但是您在散文方面，學生是懷疑的。如果一個老師，他的學識不足以令學生們信服，他又怎麼能成為一個好的老師呢？」
這話說的有些尖銳了。
不過，的確是這麼個道理。如果肚子裡沒有一點墨水，那你憑什麼去教你的學生？你又能教給你的學生一些什麼？做人麼？
「孫學姐這是不給葉教授留一點面子啊！」
「這帽子扣的有點大啊！」
「她和你姐夫有仇吧？」戚情汗顏道。
蘇靈有點不高興但又無可奈何的說道：「哪有，孫學姐就是這樣的人，沒辦法啊！」
趙院長沒說話，就靜靜地坐著。
吳校長則是皺著眉攔了一句，「小孫，怎麼和葉教授說話呢？」
也許是見校長生氣了吧，孫學姐淡淡說道：「那我就不說了，葉教授對不起了，學生魯莽了，您就當學生什麼都沒說好了。」
葉風也沒生氣，衝著吳校長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既然我剛開始就說了，什麼都可以問，沒什麼魯莽不魯莽的。」
吳校長瞥了一眼孫學姐，轉過頭對著葉風點了點頭，既然葉風都這麼說了，那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他也有點好奇，想看看葉風怎麼回答。
葉風也不生氣，反而是饒有興致的反問道：「這位同學，你是怎麼知道我不懂散文的？」
孫學姐一本正經的說道：「不！您理解錯了，我從來就沒說說過您不懂散文。」
嗯？
葉風一愣，不過片刻之後就是一笑。
他現在算是明白是咋會事了。
這個同學竟然是在考教他！
人家剛才說的是如果你不懂散文那你就沒資格去教授散文鑑賞這門課程，反過來說的意思就是，你要想教，那你就必須讓同學們知道你懂散文！
呵，有點意思。
同學們也都反應過來了。
「汗，原來孫學姐是想讓葉教授展示一下他的散文功底啊！」
「學霸就是厲害啊！」
「不過葉教授好像還真沒有散文這方面的作品啊。」
「好像是沒有。」
葉風笑了笑，道：「你剛才是問我如何成為一個好的老師是吧？」
「額……」
孫學姐有些不知道說啥了，她明明問的不是這個問題啊。
其他同學見葉風這樣子，也紛紛笑了。
「葉教授厲害啊！」
「這手轉移話題真的是太無恥（蘇靈殺人般的目光襲來）……額，不，是無敵。」
「沒想到葉教授這麼腹黑啊！哈哈！」
吳校長讚許的看了看葉風，不錯啊，就得這麼幹！回答不了的問題，完全可以從側面突圍嘛！不錯不錯！
而趙荒名和系裡其他的幾位教室眼神里則是露出了一絲的輕視，這麼回答的確沒有什麼問題，，但是這不就等於便向暴露了自己散文方面的不足了麼？雖然現在圓過去了，那以後還怎麼上課？
趙荒名想著，一會是不是要和校長說說，別讓葉風教散文鑑賞了，這樣葉風也好受，也不至於耽誤學生。
沒有理會大家是怎麼想的，葉風轉身，在黑板上用水筆寫了一個大大的「師」字。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視下，葉風轉過身來，看著台下所有的人，輕聲頌道：「古之學者必有師。」
嗯？
葉風開口這一句話，頓時讓無數人錯愕不已。
好多人還以為自己耳朵出錯沒有聽清呢。
不過，葉風沒有理會那些，自顧自的扶著講台平靜的說道：「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古文！
又是古文！
嗯？
為什麼要說又？
對了！
他麼的葉教授就是用古文怒罵劉教授他們的！
對！
他麼的葉教授昨天罵街那篇就是他麼的散文啊！
而且是古代散文！
也許是昨天大家的關注點都在葉風把人家五個老教授給罵跑了這件事上了，反而沒怎麼關注葉風是怎麼罵的。
可是，現在葉風這一張嘴就又是古散文，昨天去現場的同學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誰說葉教授沒有散文作品的？
那篇寫千里馬的文章就是散文！
大家都提起了精神，葉教授昨天用一篇古文給中文系的五位資歷甚老的教授給罵的毫無還口之力，最後羞憤離場，今天葉教授又會有什麼大作？而且，這又是現場即興創作的？
就連趙院長和幾位中文系的教授都豎起耳朵認認真真的聽了起來。
他們可不是這些毛頭孩子，就知道看個熱鬧，他們可都是專業搞文學的。就葉風開篇這兩句話，就直接讓他們精神一震！
尤其是那句「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直接他麼的闡釋了什麼是老師這個問題啊！
只見葉風吐了一口氣，緩慢而悠揚的輕聲頌道：「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
「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葉風笑著看了一眼孫學姐，又道：「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不問年紀，只要你比我懂得多，你就是我老師！
但是，你懂得有我多麼？
孫學姐默默地坐下了，其餘的學生是扯了扯嘴角，心裡紛紛感嘆：這葉教授是真的不好惹啊！
葉風淺笑了一下，突然聲音拔高了一些，顯得很是嚴厲：「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聖人也亦遠矣，而恥學於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聖人之所以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此乎？」
葉風的目光來回掃視著班裡的同學，被葉風掃過的同學，紛紛低下了頭，沒有一個人敢和葉風對視。
為難老師？
考教老師？
呵，不就是在心底高看了自己幾眼，想試試這個老師有沒有資格教自己麼？
是！
這麼做無可厚非！
但是，這麼做真的對麼？
要知道，任何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都有值得自己去學習的地方。
更何況，是一個老師。
「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葉風看著所有人，淡淡說道：「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句子沒有改，但是卻被葉風刪去了兩段。
葉風朗誦完畢，教室里早就鴉雀無聲了。
不管是趙院長還是其他的幾位教授，個個都是皺眉沉思。
葉風的這篇文章，真的給了他們極大的震撼。
不管是從文學層面，還是從思想層面。
什麼是老師？
怎麼才能作為一個老師？甚至是成為一個好的老師？
本以為葉風是在轉移話題，可這一刻，大家才知道，葉風是根本就沒有在意孫學姐的質疑。他真的只是想單純的向大家展示一下自己對師道的理解。
順便，告訴大家他是懂散文的。
這時候，孫學姐站起來朝著葉風深深的鞠了一躬，「葉教授，謝謝您！」
「不客氣。」葉風笑了笑。
「嘩……」
又是一片雷聲般的掌聲，這已經不知道是這次見面會的第幾次掌聲了。在一個樓層上課的其他班級，一個個的都該好奇死了。
隔壁班這是幹啥呢？
開聯歡會麼？
不過，葉風並沒有因為這個而沾沾自喜，很是平靜的壓了壓手，道：「大家還有問題麼？」
這一次，幾乎全班都舉手了。
「我我我。」
「叫我吧。」
「這位吧。」葉風隨便點了一個。
這是個看起來比較乖巧的學弟，他激動的起身，崇拜的看著葉風說道道：「葉教授，您、您懂得這麼多知識，是個偉大數學家，還是詩人，小說家，甚至您對歌曲都相當的有研究，人們總說學海無涯，但是我覺得您是最接近彼岸的那個人了，您、您能告訴我們，知識的盡頭是哪裡麼？」
許是太激動了吧，這個學弟說話都有些顫抖。
教室又靜了。
知識的盡頭？
如果說，知識真的有盡頭，那麼，就像這位同學說的一樣，葉風就是那最接近彼岸的人了。
葉風想了三秒，輕輕一笑。
轉身，拿筆。
在黑板上那個大大的「師」字兩側，寫下了這麼一句話。
「學海無涯天作岸，」
「書山絕頂人為峰。」
教室里，所有人包括吳校長、趙院長他們，所有人，此時都呆呆的盯著黑板上的那句話，和寫下這句話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