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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滾，別碰我
「冷？」
寧堰見這孩子突然渾身止不住地發抖，牙齒咯咯作響打著顫，便蹙眉問了一句，傾身過來想探探他體溫。
沒想到他手才剛伸出去，還沒碰到他，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打開。
「......滾！」
瘦骨嶙峋的孩子發了狠，突然從齒縫裡擠出一個嘶啞的字眼，攥著拳頭目眥盡裂地瞪著他。
那咬牙切齒、渾身緊繃的防備姿態，像是眼前站著的不是剛剛救了他命的男人，而是一個有著血海深仇的大敵一樣。
「滾......滾......」
「不要碰我......別碰......」
突如其來的爆發之後，便是接踵而至的茫然。
他突然抱住頭，像是無法呼吸一樣，張大了嘴，劇烈的喘著粗氣，滿頭都是細密的冷汗，瞪著寧堰的瞳孔里一片失神，深處卻藏著翻騰不休的恨意和牴觸。
寧堰眉頭皺得狠了些，而後大概是意識到自己這樣會嚇到這孩子，很快就又鬆開了。
他柔和了眉眼，把聲音放得極緩和溫柔，儘量釋放出善意，道：「別怕，本王不會傷害你，很快就到王府了。」
說著就想摸摸這孩子的頭。
哪知他越是這樣，這孩子就越激動，望著他的眼神兇狠至極，幾乎恨不得從他身上咬下一口肉下來。
寧堰根本碰不得他。
只要他表現出一丁點想要靠近的想法，就會被這孩子死死盯住，引來強烈的反抗。
「好，本王不碰你。」
寧堰目光深沉，注視他許久，緩緩收回了手。
「你也別再咬自己嘴唇了，已經出血了，會疼。」
可惜那孩子根本不聽他的話。
見他一退回去，立刻縮起身子，抱緊自己膝蓋埋下頭去，縮到了牆角，離他恨不得有多遠就有多遠。
寧堰看著他這種極度排斥的反應，眉心不由自主蹙在一起，俊美冷酷的冷硬面孔上顯出一抹疑惑不解。
這孩子是他撿回來的。
他剛剛打完一場勝仗班師回朝，途徑一片無人荒谷，卻偶然發現谷中竟是一處亂葬崗，屍臭漫天，寸草不生。
寧堰心下生疑，打聽後才知，這裡曾是一方偏野城鎮。
皇帝繼位不久，昏庸無能，聽信奸佞讒言大肆屠殺忠良，致使此處疫病蔓延之時竟無人治理。
貪官封鎖了消息，將染病百姓都關在一處處死，屍體隨意拋棄到此處。
整個城鎮的人幾乎盡數死絕，屍體腐爛流膿，活脫脫一幅人間煉獄的殘酷之景。
他就是在這遍布腐屍禿鷲之地，找到了這個坐在岩石上，安靜地抬著頭望天的孩子。
他走到他面前的時候，那孩子手裡還拿著一塊不知道從哪裡撕下來的腐肉，連看也沒看他一眼，雙眸空洞無光，活像一具沒有生命的行屍走肉。
寧堰將劍遞給身後的將士，彎下腰想拿走他手裡的腐肉丟開。
那孩子猛然縮回手，宛如護食的餓狼，緊緊盯著寧堰。
寧堰說：「這個不能吃。」
他聽不懂，喉嚨里發出含糊不清的低吼，不讓寧堰碰他唯一的食物。
寧堰想了想，也不在意他滿身屍臭血腥，伸長了手臂將他圈在懷裡，在他耳邊輕輕哄：「乖孩子，別怕，沒事了，本王帶你離開這裡。」
一開始那孩子還在奮力掙扎，甚至露出了鋒利的虎牙，狠狠咬上寧堰肩頭，直咬得他皮開肉綻見了血。
寧堰卻毫不在意，一直耐心撫慰著他，掌心不停地輕拍他後背，一聲聲安慰他：「乖，乖，好了，不怕了。」
慢慢地，那孩子就被他哄得平靜下來，發出幾聲嗚咽，輕靠在他肩上，不再掙扎了。
寧堰帶他回到臨時駐紮的營地，粗粗替他沐浴乾淨，餵了些熱食，又派人繼續去找還有沒有活人。
不出所外，這一方城鎮裡，除了眼前這孩子，全都死絕了。
寧堰有心清查此事，便想將這孩子一道帶回王府。
說是孩子，其實看骨齡已經是十一二歲的少年了，只是他身軀瘦弱矮小得過分，尚且不如六歲孩童高，也不知道到底在那種骯髒的煉獄裡待了多久才會變成這樣。
雖說剛見面時對寧堰有些防備，可這一路上下來他都安靜得很，沒有什麼牴觸的情緒。
眼看快到京城了，卻不知這小孩突然間是怎麼了，突然間就這麼激烈地反抗起來了。
寧堰皺著眉，看著蜷縮在角落裡渾身散發著陰暗氣息的孩子，目光深不見底，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