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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上半臉帶著一張銀色面具,露出來的半張臉稜角分明,白皙的下頜線條完美冷酷,刀削似的薄唇冰冷無情,渾身都透著攝人的威嚴氣息,叫人只看一眼便望而生畏。
寧折注視著他,久久都沒有移開視線。
那雙眼漆黑如淵,像是有無數複雜情緒在翻騰湧動,可仔細看去,又似乎什麼感情也沒有,深邃得幾乎能將人的靈魂都吸走。
雲瀾注意到他的異常,輕低下頭,悄聲問:「怎麼了?」
寧折微愣,突然清醒過來,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沒......」
「等會閣主也許會叫人去比試,你待在我身後不要動,不會被發現的。」
他說著,不易察覺地伸出小拇指,悄悄撓了撓寧折的掌心,眉眼帶笑,「乖。」
掌心一瞬間猶如被羽毛清掃而過,柔軟的觸感透過皮膚,直直滲進心裏面。
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巧的是,雲瀾才這麼說完,就被代閣主點名走上演武場。
眾人目光都朝他這邊望過來。
雲瀾神色平靜,順勢將寧折往身邊那個黑衣人身後輕輕一推,不緊不慢走上去,跪地道:「閣主。」
比試很快開始,雲瀾的對手是另一名甲字殺手,兩人武功不分上下,但云瀾看上去似乎有些體力不支的樣子。
如果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被打敗。
在縱橫閣,敗者等同於死人。
雲瀾如果在這裡輸了,他的下場只有一個。
寧折站在下面靜靜看著,眼底看不出什麼情緒。
黑衣人回頭看了他一眼,「你看起來並不怎麼關心。」
寧折並不言語。
「知道雲瀾為什麼會這樣嗎?」
他語氣聽起來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
寧折眼神動了下,抬頭望他。
黑衣人眼神落在場中狼狽躲避的雲瀾身上,「你上次被人圍攻瀕死,是雲瀾救了你。他們一族有一種以命換命的術法,他用在了你身上,代價自然就是自己身體慢慢變得虛弱下來。」
他說著低頭注視著寧折,「你昏迷了三天,他不眠不休守了你三天,直到你清醒。」
「所以呢。」
寧折回視他,眼底安靜十足,不起絲毫波瀾,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意味,「你告訴我這些,是想我現在去救他,代他死麼?」
黑衣人微愣,繼而眼底緩緩浮現出幾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不,怎麼會。」他微微勾唇,看著寧折,像是在看什麼有趣的玩具一樣,玩味道:「我只是認為,你應該有知情權。」
寧折垂下眼眸,沒再搭理他。
他腦海里有這段記憶。
不過那時候,他並不知道雲瀾是為什麼虛弱,只以為他是抵不過對方而已。
比試最終結果和他記憶里的一樣,雲瀾最後關頭用了他那招神出鬼沒的巫術,砍下對方的頭,贏得了比試。
鮮血濺了他滿身。
他回來的時候,殷紅的血順著他腳印一滴滴掉落在地面,渾身殺氣森冷,眼底陰沉,像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似的。
他沒再靠近寧折,見寧折有想過來的意圖,還後退了一步,笑道:「髒。」
黑衣人看他一眼,「既然知道髒,為什麼還要選擇那種攻擊。殺人的辦法那麼多,你完全可以不見血。」
雲瀾眼底閃了閃,一抹陰冷嗜血的一閃而逝,勾了勾唇,「不這麼做,他怎麼能謝罪。」
寧折目光看向場中央那顆滾落在地、驚恐地瞪大了雙眼的頭顱,突然記起來,這人就是那個在他剛入閣的時候,帶頭欺負過他的人。
他瞳孔突然縮了縮。
「別怕。」
雲瀾大概是以為他害怕,便想伸手撫摸他,手伸到一半看見上面滿是血時,又立刻收了回來。
他躊躇片刻,先是將自己沾血的手放在衣衫上擦乾淨,這才小心翼翼碰了碰他的臉,輕聲道,「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不做了。」
寧折有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想起自己記憶里的場景,垂下眸,攥著自己指尖,慢吞吞道:「雲瀾哥哥做什麼,我都、喜歡......」
雲瀾和記憶里一樣,眉眼彎彎,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次比試其實是為了選擇閣主身邊的近身暗衛,雲瀾因為發揮得並不算好,便沒有入選。
比試進入尾聲時,演武場上已經灑滿了鮮血,所有失敗的殺手,毫無例外,都丟了性命。
寧折藏在雲瀾身後,一直沒有被人發現。
可最後一場結束時,代閣主不知為何,突然喊了寧折的代號。
「丙字一百一十七位,出列!」
寧折愣了下,他分明記得這次比試他是躲過了的。
代閣主見無人應答,又喊了幾聲。
寧折看了看左右,正打算上去,突然被雲瀾一把拽住了手腕。
他抬起頭,就看見雲瀾已經冷沉下來的臉色,「別去。」
瑟瑟寒風呼嘯,天空開始飄雪。
代閣主望著黑壓壓沒有動靜的人群,臉色慢慢冷下來。
演武場一時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當中,氣氛凝滯沉重。
雲瀾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就在他上前一步,正準備說話的時候,一直安靜不語的玄衣閣主輕輕抬眸,淡聲道:「今日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