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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寧折抱在懷裡,向幾位聖女告罪道,「抱歉,他方才就吵著肚子餓,我正要帶他去用膳,不便在此多留。」
「啊,原來是餓了,我這裡還有疾電王蛇的腹肉,肉質嫩滑,最是鮮美。」
「姐姐也有玄虎做成的生肉乾,蘸著血吃可美味了,還能增強身體力量,要不要來姐姐這裡呀。」
「還有我,我也......」
寧折聽不下去了。
忍不住嘔了一聲,整個人都埋進甦醒懷裡,臉色發白。
甦醒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他拍拍寧折後背,向幾位眼含期待的聖女禮貌笑笑,便抱著寧折離開了。
「王都魔族性格彪悍,都是真性情,你莫要介意。」
他一邊說,一邊摸摸寧折的頭,一邊想著,終於摸到了。
寧折瞪他一眼,從他懷裡跳下來。
拐過這片荼蘼花圃,便是他的房間了。
寧折甩開甦醒回房,只是才走兩步,便聽花圃不遠處亭閣里傳來幾聲打罵聲。
他本來並不想管,誰想甦醒輕輕踱步到他身後,負手淡淡道:「據說今早有個人族偷偷摸摸溜進聖閣被發現了,侍衛將他抓起來,要用他的血餵養這片荼蘼花圃。」
寧折轉頭看他。
甦醒洒然一笑,「我今日來尋你,便是為了此事。」
「他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係。」寧折眼神很冷。
不過說是這麼說,他還是走過去了。
甦醒搖頭輕笑,跟在他身後。
果然有兩個魔族侍衛正將暗衛十七綁在石柱上,要用鋒利的尖爪劃破他的喉嚨。
甦醒抬手一道風刃倏然射出,打開那兩個魔族守衛。
「什麼人!?」
甦醒還未說話,那兩名守衛便立刻攻擊起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他。
聖閣的守衛不同於旁處,皆是由力量強大的王都軍隊組成,出手攻勢凌厲兇猛。
甦醒看了寧折一眼,故意留了手,邊打邊將兩名守衛從亭閣處引開。
打鬥聲漸漸飄遠,四周恢復寂靜,靜得甚至能聽得到檐角上雨水打在地上的聲音。
寧折來之前,暗衛十七已經被折磨了很久,身上到處是新添上去的傷口,肚子上甚至不知被誰剜掉了一大塊血肉,殷紅鮮血淋漓。
至於之前斷了的肋骨,現在已經戳破血肉,森白骨尖裸露在外,看著就頭皮發麻。
即便是寧折那時候受盡虐打,也從沒有像他這般狼狽過。
他已經失去意識了,頭垂在一旁,聽不到呼吸聲,和死了也沒什麼兩樣。
寧折站在他面前,輕輕喊了聲,「十七。」
叫人動容的是,原本還昏死的男人聽到這一聲,指尖居然輕輕顫動了下,乾裂出血的唇微不可聞地吐出兩個字來。
「皇......上......」
寧折靜靜看著他,眼底一片幽深如淵,叫人猜不透想法。
過了一會,他指尖輕輕撫上十七那張已經變得滄桑醜陋的面龐,輕輕道,「你來幹什麼?」
暗衛十七自然沒有回答。
他完全失去了意識,方才不過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以前寧折被關在地牢里折磨的時候,每天每夜都在哭著喊他的名字。
他想有人救他,他實在太痛了。
他問那些人,十七明明是他的暗衛,為什麼不來救他?
沒有人回答他。
暗衛十七也沒有回答。
他站在房樑上,靜靜看著寧折被那些人用鐵鞭毒打,用火烙燒灼身體。
他的皮膚被割開,灌進劇毒的蠱蟲,他的手指被一點一點切掉,然後重新長出來,他的骨頭被那些人生生敲碎取出來,悉數餵進他嘴裡。
因為他不會死,他死不了,那些獄卒就用盡各種方法折磨。
左右不過幾日,他又會自己痊癒,沒有人會知道他們對這手無寸鐵的小皇帝幹了什麼。
寧折一遍遍絕望地喊他的名字,暗衛十七都沒有應聲。
現在他後悔了。
可是已經沒用了,當年會溫溫柔柔叫他十七、替他細心包紮、晚上抱著他一起睡覺的小皇帝已經死了。
——皇上叫他的時候,一定要應聲。
後來的暗衛十七每時每刻都這麼告訴自己。
身體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訓練和一遍遍意識的催眠,終於形成了這種下意識的應激反應。
但對寧折來說,這些都太遲了。
傷口已經形成,無論癒合得多麼好,只要一想起來,身體都還會記得那種錐心刺骨的痛。
寧折撫摸著暗衛十七的眼角被人用力劃下的那道刀痕,唇角輕輕繃緊了,有些出神。
這是他親自下的手,為了懲罰暗衛十七的背叛。
這道刻印在一天,就提醒著他,眼前這個看起來可憐的男人曾經對他做過什麼。
寧折斂下眸沉默片刻,將暗衛十七從石柱上放下來摟進懷裡,輕輕劃破了手腕,引著血滴進他乾澀開裂的蒼白薄唇里。
他心想,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甦醒解決那兩個魔族回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暗衛十七身上足以致命的傷口都好了大半,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
反倒是寧折閉著眼,沒什麼力氣地靠在一旁石柱上,臉色蒼白得不似真人,身體單薄得過了頭,像是風輕輕一吹就會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