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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有關於追蹤咒術的記載,是寧折從藺非霜記憶里看到的。
當然,他也看見了破解之法。
寧折口中念動咒訣,磅礴的神力自腳下緩緩升起,將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嚴嚴實實包裹起來。
青色的光點繞到他身邊,卻都不敢靠近,遠遠就避開了。
寧折掐了一個訣,神力製成的屏障沒入他體內,隱去氣息。
他又拍了拍腳下沾染的泥土,抹去一些血跡,這才朝祭壇走去。
藺非霜正站在祭壇上,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
大汩大汩的鮮血從他手腕中流淌出來,滴到他面前那株開滿了藍色小花的草木上,將其染成血色。
而那些青色光點,便正是從這花里源源不斷溢出來的。
藺非霜很聰明,不僅敢冒險和青鸞作交易,以保全藺氏一族,還能憑藉那些蛛絲馬跡便輕易認出寧折的身份,繼而想到用他來堵住封魔之門。
只可惜,任他再聰明,也絕不會想到,寧折竟然可以窺探別人的記憶。
他心裡所有隱秘的算計在寧折眼裡都無所遁形,他如今做的這一切也不過都是徒勞。
寧折看了眼那祭壇上虛弱的人影,便悄無聲息回到樹下。
他穿著黑衣,又刻意降低了存在感,幾乎沒一個人發現他曾經離開過。
——只除了樹上的暗衛十七。
寧折甚至都還沒發現他的蹤跡,便被他一手扼住喉嚨抵在樹上,鋒利的刀尖刺進了他皮膚。
一縷冰涼的鮮血順著慘白的皮膚流出來,從刀刃上滴下。
借著忽明忽暗的月光,寧折看清了眼前這個抵著他的人的眼睛。
「十七。」
寧折勾了勾唇。
暗衛十七蒙著面,只露出一雙鋒銳的眉眼。
寧折很容易就能認出這個人。
應該說,任何人只要見過他,就絕不會忘記。
——他的眼睛上,自上而下橫貫著一道極為顯眼的刀痕。
正是這道猙獰的疤痕,破壞了他整張俊美無暇的臉,就像是在最美的玉石上留下一道難以除去的刻痕,讓人忍不住心生可惜。
寧折盯著他眼睛上的刻痕,輕輕笑了一聲:「這麼久了,傷竟然還沒好,看來是朕下手太重了……」
他嘆了一聲,卻是接著笑道:「當時就應該徹底毀了你的眼睛才是。」
十七不為所動,只盯著他那張面目全非的臉,冷冷道:「你去埋骨之地做什麼。」
寧折輕呵一聲,「看來寧祉已經發現朕沒死了,怎麼,你的新主子派你來殺朕?」
暗衛十七並不說話,將他上下掃了一眼,隨後視線放在他脖子的骨笛上,伸手便要去碰。
寧折微微眯起眼,突然上前一步,踮腳摟住他脖頸,在他頸項上輕輕吐氣,聲音細軟:「十七,回答朕的話。」
他的動作太快,暗衛十七已經來不及收刀,只能鬆了握刀的手,才沒傷到寧折。
匕首掉在長滿了草的土地上,發出悶響。
寧折低頭看了一眼,眉眼帶笑,手上微微用力,帶著暗衛十七猛地一轉身,將他反壓在了樹上。
「你打不過朕的。」
寧折抵在他身上,手指放在他心口輕輕摩挲著,語氣溫軟可愛如同撒嬌。
暗衛十七卻知道,他正在考慮怎麼用那隻手捅穿自己的心臟,好阻止自己向寧祉通風報信。
寧折剛才分明是以自己作誘餌,逼他放手。
他算準了他不會傷他,才會這麼有恃無恐。
他分明知道,卻仍是義無反顧咬住他撒下來的魚餌,將自己變成了網中之魚。
暗衛十七看了眼他脖子上掛著的骨笛,語氣冷徹篤定:「你去了埋骨地,取走了巫主的遺骨。」
寧折眼睛一眯,「你跟蹤朕?」
十七沒有否認。
他潛伏進祭廟的時候正好看見寧折悄悄離開,便隱了氣息跟了上去。
寧折幾乎是毫無阻擋地就進了埋骨地,暗衛十七卻被攔在井口,用盡辦法也進不去。
他只好回到樹上,等著寧折回來。
寧折回來得很快,身上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有脖子上多了一個骨笛而已。
他隱約能猜出骨笛是什麼。
但說實話,這其實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至少,和他的任務不相干。
暗衛十七卻仍是現了身,逼問寧折。
可到底是為了他主子,還是只是為了他自己,暗衛十七說不清楚。
「的確是巫主遺骨。」
寧折痛快承認了,又勾起唇,笑容明艷:「那又如何,你怕朕回去給寧祉添麻煩,想在這裡殺了朕麼?」
暗衛十七看著寧折那張刻滿了「奴」字的臉,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突兀地問了句:「誰做的。」
寧折沒跟上他的話,一時愣了下。
很快便反應過來,抬頭看了他一眼,唇角彎彎:「你要替朕報仇?」
暗衛十七不語。
寧折便用那雙漆黑如淵的眸子盯著他,輕輕笑道:「十七,如果你不能替我報仇,就不要問。」
「我永遠不會背叛主子。」
暗衛十七隻冷冷說了這麼一句。
寧折眸子閃了閃,突然後退一步,放開了他。
「你走吧,祭壇那邊已經有人起疑心了,你不可能從朕手裡奪走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