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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鸞視線落在他身上,像是要把他扒光似的,極具壓迫感。

  寧折瑟縮著身體,訥訥不語。

  「方才,孤險些便以為,你就是他。」

  青鸞聲音沉沉,眼神冰刀一樣刻在他身上。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祭壇上下眾人皆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就在寧折身體搖搖晃晃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青鸞才突兀道了句:「把幕籬掀開。」

  寧折看了眼藺非霜,無措地喚了他一聲,聲音細如蚊蠅,可憐得緊。

  藺非霜微微皺眉,上前一步道:「回殿下,這是下臣前些時日新買回的一個奴隸,全身潰爛不可見人,恐污了殿下的眼,尋人事不宜遲,依下臣看還是......」

  他話沒說話,青鸞冷冷掃了他一眼,「孤沒有和你說話。」

  他轉過頭來盯著寧折,突然邁步朝他走過來。

  寧折想後退,卻被青鸞握住了雙肩。

  那雙手像是鷹爪似的,緊緊箍著他,讓他動彈不得。

  寧折心裡有些後悔,早知青鸞如此敏感,他就不該現於人前才是。

  只不過那樣一來,便不好接近藺非霜了。

  好在他留了後手,倒是不懼。

  寧折心裡各種想法百轉千迴繞了一圈,身體仍是瑟瑟發著抖。

  青鸞俯視著眼前的黑衣少年,「是你自己取,還是孤幫你?」

  少年瘦弱的身體狠狠顫了一下,任誰都能看出他的無助。

  他轉頭看向藺非霜,目光裡帶著乞求之色,然而藺非霜沖他搖了搖頭。

  少年腳下晃了晃,似乎終於認命一般,渾身如篩抖,沙啞著嗓音道:「不勞太子殿下動手......奴才、奴才自己來......」

  他顫著手,指骨發白地抓緊了頭上的幕籬,一把扯了下來。

  眾人瞳孔驟然縮了一下,俱都吸了一口涼氣。

  青鸞鬆開他,微微後退一步。

  寧折閉了閉眼,眼角流下一滴淚,「太子殿下......您滿意了麼......」

  只見眼前少年,一張臉上密密麻麻,都刻著大小不一「奴」字,一片青黑,讓人看不清他的容顏。

  最顯眼的一個「奴」,便是從額頭劃到下頜骨,延伸至兩旁耳朵,每一筆都深刻見骨,血肉外翻,猙獰至極。

  藺非霜眼裡露出些許意外之色,但很快就想通了,在一旁空口白話解釋起來:「殿下恕罪,這奴才被下臣買下來之前,是勾欄院裡的賤奴,頂撞貴人被罰了死罪,讓下臣撿來了。

  倘若殿下對他感興趣,下臣便將他送給殿下便是,任打任殺,皆憑殿下做主。」

  少年大概知道自己在劫難逃,眼裡深深流淌出一抹絕望死寂之色。

  青鸞對上他的眸子,不知為何心裡突然抽痛了一下,「你......」

  寧折像是受到驚嚇一樣,狠狠縮了下身體。

  青鸞皺起了眉,「罷了,你下去吧。」

  寧折忙不迭轉身逃離。

  跑下祭壇前,他轉頭看了藺非霜一眼,眸底露出抹得逞的笑意。

  藺非霜挑高了眉,嘴角也不由勾了勾,轉瞬即逝。

  他轉頭看向似有些怔愣的青鸞,「請殿下稍後片刻,下臣準備施術了。」

  .....

  藺非霜已經開始施術。

  寧折轉頭看了眼亮起漫天紅光的祭壇,隱在樹後,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不怕青鸞查驗,因為這張臉是真的。

  治好一張潰爛的臉不容易,毀了一張臉卻是再容易不過了。

  寧折唇角微彎,重新帶上幕籬,身形一閃,便到了埋骨之地。

  寧折跳下井,因為藺非霜正在施術無法供給巫力,這裡的禁制也弱了許多。

  一個身披黑衣的枯骨的靜靜坐在暗室正中央,懷裡緊緊抱著一株搖曳生輝的怒雪霜蓮,他身下是一片暗紅的血池。

  黑衣白骨,血池聖花,兩個極端的極致交融,頗具震撼美感。

  然而唯一的旁觀者卻絲毫不在意這些。

  寧折只面無表情掃了一眼,便施了術將自己裹住,腳尖一點,飛身越過血池。

  他走到白骨面前,在他身邊蹲下來,伸手便要去扯白骨手裡的神道蓮。

  然而無論他使了多大的力,那白骨的森白指尖始終緊緊捏著神道蓮,無論如何也不鬆手。

  先前他怕動了這裡的禁制,令白骨和神道蓮灰飛煙滅,才沒有動手等到現在。

  可沒想到,原來的最大的阻礙不是那禁制,而是這白骨。

  能出現在巫主埋骨之地的屍骨,自然是巫主無疑。

  世間皆傳當年巫主是在和上神的那一場大戰中受了重傷,才會在上神隕落後不過百年便身死道消。

  可如今看這屍骨的完好程度,以及他身下匯聚的血池,寧折便知道,巫主應當是流幹了全身鮮血而死。

  誰才能讓一個站在世間頂端的人流乾鮮血?

  只有他自己。

  巫主是自縊於此,帶著一朵神道蓮,悄無聲息消散在塵世。

  寧折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做,但這和他的任務不相關。

  他看了一眼陰森可怖的白骨,淡淡道:「你若是再不放手,我便折了你的手。」

  白骨自然不會有什麼反應。

  寧折也只是警告他一聲罷了,畢竟他可不想再被什麼孤魂野鬼纏上身。

  他伸出手去,柔軟的小手了握住白骨緊緊捏著神道蓮的那根指骨,正想用力掰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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