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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折眼睛閃了閃。
他知道67號很厲害,厲害到一隻手就能將他捏碎的地步。
只是現在,67號對他沒有一點威脅。
寧折大著膽子,湊近到67號臉上,用手撲散他面前煙霧,眼神灼灼地盯著他。
然而那瀰漫的煙霧就像無窮無盡似的,寧折怎麼也看不到盡頭。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不知道67號的模樣。
這個人就像是寧折臆想出來陪伴自己渡過孤獨的人一樣,似乎從來不曾存在過。
寧折盯著67號看了許久,終於閉上眼,動了殺念。
隨著他神識一動,識海中無邊無際的黑暗便如浪潮一般洶湧澎湃地撲過來,要將67號身上那微弱的光芒吞噬殆盡。
寧折立刻拉開了和67號的距離,浮在高空中。
黑暗的巨獸張開血盆大口,逼近了,67號身上的光芒越發黯淡,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寧折眼神不動,漠然俯視著他被一口口吞沒。
直到最後一縷光芒消散,他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來。
這一次,67號大約是真的沒有能量了,以至於被他這個受盡折辱的窩囊廢輕而易舉弄死了。
67號錯就錯在,不該相信他,更不該大意地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
他死於自己的心軟。
以後,世上便再也沒有67號這個人,也再沒有人能束縛住他了。
寧折緩緩睜開眼,抬頭看了眼窗外將將升起的一彎淺淺明月。
藺非霜說過,青鸞今夜要來此地,屆時他會在祭壇上施術,尋找琴奴的下落。
藺非霜施術的時候,應該是祭廟禁制最微弱的時候。
他想取得巫主的遺骨和神道蓮,機會便在今晚。
房外傳來幾道扣門聲。
沒等寧折說話,就有人推門進來了。
寧折的視線落在來人身上。
自從67號替他療過傷,他的神魂狀態便空前的好,甚至比他在大越當皇帝的那段時間都要強大。
寧折甚至能看見眼前人身上微弱的巫力氣息。
若說他之前顧忌著神魂的原因無法動手,那麼現在,只需輕輕一擊,他就能輕易殺死眼前人。
藺非霜皺了皺眉,「怎麼不點燈?」
他走到燭台旁,指尖亮起火光,點燃了燭火。
搖曳的燭光頓時將漆黑的房間照得一片明亮。
「太子殿下就要到了,我施完術後會暫時虛弱一段時間,我不放心別人,你和我一起去罷。」
藺非霜走到寧折面前,低頭看著他。
這一看,他便看進了寧折的那雙黑黢黢死寂又空洞的眸子裡。
藺非霜眼神忽然便是一滯。
不知為何,看著這雙眼,他心裡竟恍然升起一抹危險警惕的錯覺來,就好像一夜間,原本柔弱的少年就突然變成了一條毒蛇。
還沒等藺非霜細想,他便看見眼前的少年彎起了唇。
明明是艷絕張揚的面孔,卻偏偏露出一個乖巧溫軟的微笑。
寧折歪了歪頭,聲音軟軟地問,「你不相信別人,那為什麼相信我?」
他這一出聲,便將方才那抹詭異的錯覺打破了。
藺非霜被少年的笑晃了眼。
待他回過神來,再仔細看去時,又哪還有什麼危險的氣息,分明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漂亮玩物罷了。
藺非霜定定神,將一件純黑色的古袍遞給他,「穿上,跟我出去。」
他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寧折也不追問。
伸手接了衣袍,也不避諱,直接便在他眼前脫下衣服,穿上了。
藺非霜在看到他扯開衣襟的時候便已經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了。
聽著背後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藺非霜突然道:「我也不相信你。」
寧折抬頭看他一眼,不緊不慢系上織錦腰帶。
他沒說話,藺非霜也不需要他說話,自顧自道:「我小時候,藺家還沒有沒落,那時候想殺我的人便有很多,只是都被我弟弟擋去了。」
「我弟弟比我厲害得多,只要有人欺負他,他用盡手段也會讓那人生不如死,所以沒人敢欺負他,連帶著,也沒人再敢欺負我了。」
「但藺家沒落之後,那些人便沒了顧忌,想殺我的人更多了。這十年來我幾乎沒有一夜合過眼,因為我不知道身邊的人又是誰派來的殺手。」
寧折穿好了繁複的黑色長衫,看著他背影,面色淡淡地問:「你弟弟呢?」
「他想害別人,但是那人比他厲害,反而將他折磨得只剩了半條命。」
寧折唇角微微彎起,聲音輕軟:「你不想替他報仇麼?」
藺非霜轉過頭,平靜地盯著他,淡淡道:「不。」
寧折臉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為什麼?」
藺非霜搖搖頭,「他種下這因,便該承受這果,即便是苦果,也得他自己吞下去。」
寧折眼睛一彎,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你這個人,真奇怪。」
藺非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他看向寧折,「時間差不多了,好了麼?」
少年笑容明艷地點了點頭。
藺非霜看著他歪歪斜斜的衣襟,伸出手替他理了理,這才淡淡道:「我不相信別人,自然也不相信你,只不過比起你,那些人更危險罷了。」
藺非霜說著勾起唇,嘴角扯出一抹惡劣的笑意,「更何況,你不是我的奴隸麼,我早就在你身上施了奴咒,倘若我死了,你自然也是要陪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