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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朕沒有……」
小皇帝脆弱綿軟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像是逞強一般喃喃自語:「朕沒有心軟,他騙了朕,他說過不會騙朕的,朕要殺了他……」
他眸子裡漸漸漫上一片血霧,「朕一定會殺了他的!」
水牢門口,將將邁進一隻腳的寧堰身形一頓,不由掀起眼帘,看向水潭中央虛弱的少年。
「阿折方才說,要殺了誰?」
寧折長睫一顫,猛然抬起頭。
霍忱皺眉,不知為何,極是不喜他這幅迫不及待的模樣。
他一把將寧折箍在懷裡,捂住他的眼睛,這才轉身看著寧堰,勾唇笑道:「王爺聽錯了,皇上不過是在說某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罷了。」
寧堰沉下臉,一身威勢攝人,「原來霍將軍也在,卻不知將軍夜談王府,私會我家阿折,為的是何事?」
我家?
霍忱低頭看了眼安靜的寧折,將這兩個字放在唇齒間嚼了嚼,突然便有些吃味。
他揚起一個挑釁的笑容,漫不經心道:「怎麼說皇上也曾與我同居而眠,今日聽聞皇上在祈福禮上受了傷,我心下擔心,才忍不住來定北王府看一眼,倒是多有得罪了。」
寧堰看著他這幅有恃無恐的模樣,臉上驟然現出一絲怒容:「霍將軍也知道這裡是定北王府!既然知道,卻還敢亂動本王的東西,莫非是不將本王放在眼裡!?」
霍忱笑起來,手指輕輕撫上寧折的臉頰,動作極是曖昧。
「王爺這話說的,皇上是個活生生的人,可不是王爺嘴裡什麼任人拋來拋去的下賤東西,王爺即便不喜皇上,也不該如此侮辱詆毀。」
霍忱說著,湊近了寧折的耳畔,低低笑道:「皇上,你說臣說得對不對?」
寧折並沒有說話,霍忱卻感受到他的身體在發抖。
霍忱忍不住勾起唇,「皇上不說話,看來是不在意王爺了。」
「霍忱!你胡說什麼,本王什麼時候說過那些話了!」寧堰心裡突然有些慌亂,眼神不由瞟向寧折。
霍忱冷嗤一聲,「王爺敢說自己沒有說過?不僅說過,甚至還對皇上拳腳相向,動輒打罵。」
寧堰一怒,正要反駁,突然愣了一下。
他本就對寧折嗤之以鼻,又為何急於辯解?就像擔心寧折誤會他似的。
他為什麼要在意一個蠢貨的想法?甚至還為了他失儀,簡直可笑!
寧堰恢復了冷靜,皺眉盯著霍忱:「將軍說得不錯,本王的確是未將這低賤的東西放在眼裡,但即便如此,又與將軍何干?」
霍忱一怔,看了眼寧折。
第四十八章 小皇帝不除,他永無寧日!
小皇帝抓著他衣襟,緊緊埋在他懷裡,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纖長柔軟的身體冰涼刺骨,還在微微發著細顫,怎麼看怎麼可憐。
可是寧堰說得不錯,小皇帝再可憐,又與他何干。
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們之間橫亘著血海深仇。
他不去想為霍家報仇,不去想收復失地,不去想大越百姓,卻在這裡挑撥離間,為了一個昏君同寧堰撕破臉。
當真是荒唐至極!
霍忱漸漸冷靜下來,臉色有些難堪。
他扣住小皇帝蒼白冰冷的小手,一使力便將他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甩在冷硬的地面上。
「今日之事是末將思慮不當,還望王爺恕罪。」
霍忱抖了下衣袍,似乎想抖落身上沾染上的小皇帝的氣味,隨後便放低了姿態,朝定北王拱了拱手。
只不過,雖說是謝罪,卻不見他有多少悔恨擔憂之意。
定北王的確權勢滔天,朝臣無不聞風喪膽,只是霍忱卻偏偏並不懼他威勢。
寧堰看出了霍忱的有恃無恐。
近年來大越安逸太久,將帥之材稀缺,朝中幾個赫赫有名的將軍皆屬於霍家一門。
霍氏亡族後,軍中暴動若非霍忱一力壓下動亂,如今這天下該是要易主了。
如今霍忱身上雖只有個北郡總督的虛職,可在軍中仍是說一不二,加上天祁使臣不日抵達,京中守衛也需依靠霍忱調度。
此人分明算準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無法對他做什麼,才如此膽大妄為。
寧堰眸中划過一抹暗芒,到底沒有多說什麼,放了霍忱離開。
他的確忌憚霍忱,一時間也動不得他,可難道連小皇帝他也動不得麼?
寧堰冷哼一聲,走上前,抓住地上那裝死的人的頭髮,將他拖了起來。
瀾兒的心病反覆無常,只用小皇帝的血已經沒多大作用了,他養了小皇帝這麼些日子,是時候該取點報酬了。
寧堰這麼想著,便喊了侍衛過來,「本王先前重金懸賞天祁巫師,如今可有人揭榜了?」
「會王爺,已有一人。屬下驗過身份,的確是天祁巫族。」
「很好。」寧堰看了眼臉色蒼白的小皇帝,聲音冷酷,「帶人去書房,本王有事同他商議。」
侍衛應了聲,又遲疑道:「王爺,那之前的藥師……」
寧堰蹙起眉,「怎麼了,他不是已經死了麼?」
還是小皇帝親手殺的。
寧堰瞥了眼雙眸緊閉、虛弱無力的少年。
裝得倒是一副可憐模樣,心性卻殘忍得令人髮指。
寧堰心中沒來由地厭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