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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忱用寧折的半條命,和他一輩子的痛苦,終於讓十萬魂靈得以安息。
祭祀結束時,寧折的血也幾乎快要流幹了,他整個人蒼白虛弱,似乎連碰一下都會破碎。
霍忱輕輕解開鐵鏈,將他從柱子上抱下來。
寧折艱難地撐起著眼皮,動了動乾澀開裂的唇,無聲喚他:「將軍……」
霍忱面無表情,將小皇帝抱上馬車,餵了些水給他。
寧折舔了舔唇,乾澀無味。
他有點想念前天夜裡霍忱餵的那種甜水了。
霍忱將寧折帶回去,扔在榻上。
寧折咳了口血,大腿抽搐著,腳腕還在滴血。
小皇帝這雙腿,已經被他廢了。
小皇帝這一生,都會生不如死。
他終於為那枉死的十萬將士報了仇。
霍忱本該高興,心裡卻仍是被什麼東西壓得喘不過氣。
他看了眼瀕死的小皇帝,伸手除了那血跡斑駁的外衫,動作粗暴地替他止血上藥。
寧折閉著眼,趴在霍忱腿上,聲音有氣無力:「將軍……朕的債……還完了嗎?」
霍忱勾唇冷笑:「皇上,你犯下的罪,永遠也贖不清。」
寧折沒再應聲。
人已經昏過去了。
霍忱心裡「咯噔」一聲,去探他呼吸。
氣息微弱,還沒死。
霍忱緊了緊手指。是了,像寧折這種怪物,就是將他血抽乾,他也還能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霍忱抬起指尖,指腹撫上小皇帝眉心那顆殷紅小痣,自言自語:「皇上,你不能死。」
你要好好活著,為你犯下的錯贖罪。
……
寧折舒舒服服睡了一覺,醒來時,發現自己還在霍忱的房間。
穿著嶄新雪白的裡衣,身上乾乾淨淨,沒了血腥腐爛的氣味。
除了腳腕上還纏著繃帶,右腳缺了根腳趾以外,其餘各處傷也都好全了。
【多少兩銀子了】他問67號。
【二十七】
寧折抿了抿唇,烏黑的眸子裡有些失望。
【定北王府還有個任務,做了就有五兩銀子】
寧折這才想起那個經常割他手腕的巫族藥師,這個人可比霍忱值錢多了。
寧折安靜的眸底燃起一束小小的火光,帶著抹極淺的血色。
正在這時,幾名侍女推開房門,魚貫而入。
寧折眼睛眨了眨,血色的火漸漸熄滅。
侍女替他梳洗穿衣,帶他去見了霍忱。
霍忱正在庭院陪人練劍。
對方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眉眼青澀稚嫩,透著朝氣。
說是練劍,其實只是霍忱在給少年餵招。
他出劍平且緩,角度無奇,已經是壓了九成的功力。
饒是如此,少年也仍是招架不住,接得滿頭大汗。
寧折在樹下靜靜看了一會,沒什麼表情。
67號問他【你能接得住嗎】
寧折點點頭【能】
67號想想也是,他再不中用,也是個殺手。
直到很久之後,67號才明白,寧折口中輕描淡寫的的能,指的是能接住霍忱全力以赴的劍,而不是這種軟趴趴的餵招。
霍忱似乎是看見了寧折,劍招忽而一掃平緩和煦,變得殘忍嗜殺。
一道洶湧鋒銳的劍光從他劍下揮出,穿過那少年身側,迅速向寧折襲來。
第二十七章 別哭了,你要什麼
這一劍在寧折眼裡並不快。
寧折下意識便要偏頭躲開。
67號快速道【別動!】
寧折躲避的動作一頓,硬生生止在原地。
凌厲狠絕的劍光呼嘯而至,在寧折臉上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豁口,鮮血淋漓。
寧折眨眨眼,眸底起了層霧。
霍忱收了劍,走到他面前,「皇上為什麼不躲。」
寧折低下頭,聲音有些軟,「朕躲不開……」
霍忱眸子微眯,眼底划過一道深思。
還未開口,他身旁那少年便嗆道:「胡說!你根本不是躲不開!你從定北王府逃出來那日,我分明看見你用了輕功!你明明有武功在身,為何要欺騙霍大哥,到底居心何在!?」
寧折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67號說【你吃的毒饅頭,就是他下的手】
寧折緩緩抬眼,烏黑的眸子直勾勾看向那少年。
少年對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怔,竟然無意識後退了一步。
寧折仔細盯他半晌,才對67號道【我不認識他】
【但他認識你。他父親是霍忱手下一個參將,在你下令坑殺大軍時,為了保護霍忱死了】67號聲音冷淡地解釋【這筆帳,他算在你頭上了】
「暴君無道,霍大哥,你不殺他,就讓我來替天行道!」少年抬劍就朝寧折刺來。
寧折看著那柄近在眼前的鋒利長劍,動也沒動。
「噗呲」一聲,劍尖只有一小部分沒入他心口。
少年的劍刃被兩根修長有力的手指夾住,無法再更進一步。
寧折轉了轉眸子,看向手的主人,輕輕軟軟地喚了一聲:「將軍。」
一小縷鮮血從他心口流出,染紅了雪白無塵的衣衫,他卻安安靜靜地,連聲疼也沒喊。
霍忱看他片刻,伸手拔了劍,將人抱了起來,托在懷裡。
寧折身量嬌小,被他抱著,就像個孩子一樣柔順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