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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靜又羸弱。

  和他記憶里的分毫不差。

  等程霧野把這一消息在群里告知以後,攢了數次的年假也休完了。

  他再沒了無所事事的理由,臨走前把群聊權限轉給了小光團。

  因為師瑜的手機如今是小光團在代管。

  小光團當場把群聊名稱改成了「粉絲和粉絲預備役集中營」。

  集中營這個詞是他最近補習語文時從新聞上看來的。

  改名的消息底下一排省略號,卻到底沒人動手更改。

  彼時已經是八月初,窗外鋪滿盛夏驕陽。

  師瑜依然躺在病床上,始終沒能醒來。

  最初轉入普通病房時醫生就交代過傷情,除去一堆聽不懂的專業術語和破裂糜爛等等叫人聽了會心驚膽戰的形容詞以外,還有一句:「病人腦部有淤血塊壓迫神經,不能做開顱手術,只能等血塊自然消除,能不能醒來是未知數,即便成功醒來了也很可能導致創傷性認知缺失。」

  玄星追問什麼叫認知缺失。

  醫生說:「通俗來講,就是失憶。」

  ※

  八月中旬,在病房裡看著機器數據的白既唯拉開門,看見了站在外面帶著鴨舌帽和口罩的陌生男人。

  他一愣,來不及問,對方便已經摘了口罩,回頭朝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吩咐道:「晁哥,幫我給他轉院。」

  巫爾從椅子上站起來:「你憑什麼?」

  謝雲理站在病床邊,目光凌冽如刀:「憑我是他哥。」

  所有人都是一愣,連剛剛陪著小光團回到病房的玄星也停在原地。

  「憑他是我養大的,憑這世上要還有誰能有資格簽他的病危通知單,那一定是我。」謝雲理生了雙狹長的眼睛,平時看人總是容易給人多情的錯覺,但一旦冷下來卻比寒鐵冷鉤更傷人,「你說我憑什麼?憑你們把他弄進的醫院?」

  白既唯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一旦知曉了對方的身份,似乎自己的人在對方面前都天然低了一頭,有點無力地解釋:「不是我們……」

  「那他是為什麼進醫院?」謝雲理等了片刻沒等到對方回答,直接發問,「和你們有關係嗎?」

  有。

  「如果沒有你們,他會這樣嗎?」

  不會。

  「他出事之前,你們有機會能阻止嗎?」

  有。

  「他出事以後,你們有盡最大的能力彌補,有努力讓他受的傷害減到最小嗎?」

  滿室寂靜,沒有一個人能答得上來。

  謝雲理一句話都不想多說,直接下了判決:「晁哥,轉院,去加尼莫爾,進最好的醫院,我自己照顧他。」

  後面的人聽得一愣:「謝先生,你下個星期還有比賽……」

  謝雲理看了他一眼。

  那人把話咽回去:「……我知道了。」

  這件事被播報到群里以後,平時總會刷出一排秒回的群聊難得靜默了很久,跑腿才冒了泡:「謝先生是我老闆的表哥,而且加尼莫爾的醫療水平在全世界都能排進前列,不用太擔心。」

  對於謝雲理這個師瑜名義上的哥哥,哪怕溫何似也一直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唯一認識他的只有跑腿。

  接下來的消息都是斷斷續續的,謝雲理似乎鐵了心沒打算讓他們找到,他們在內陸要麼有自己的工作抽不開身,要麼有時間的又不知道具體位置在哪,眾人想了解情況便只有從跑腿哪裡探知。

  跑腿倒也沒刻意瞞著他們,但凡謝雲理跟他透露的都被他轉頭一字不落地告訴他們了。

  後來有人半開玩笑似的問了一句你這麼當間諜就不怕人家日後算帳嗎?

  跑腿估計在忙著看什麼東西,用語音回:「沒事兒,要不是因為我說漏嘴,謝先生也不會知道我老闆出事的消息。」

  群里安靜了差不多有半分鐘。

  跑腿把消息撤回了。

  又半分鐘以後。

  巫爾的語音跳出來,嗓音幽暗沉鬱:「所以如果不是因為你,哥哥就不會被帶走?」

  「……」

  跑腿直接裝死。

  師瑜被帶走的這些天裡,他們心裡對謝雲理不是沒有怨,但只要一想到對方那天接連的質問,再多的不平也等不及發出,便被巨大的自責淹沒在了海潮以下。

  就像當初手術室外玄星和白既唯那場不算吵架的吵架,他們不是不清楚這件事其實不能怪誰,至少他們在場的人里誰都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

  可他們都太需要一個口子來發泄情緒,需要一個明面上的「犯人」擔任活靶子,當認定了別人是導致一切的罪魁禍首,互相撕咬至遍體鱗傷,才能讓自己從濃濃的自我厭棄中探出頭呼吸,以免溺斃在滔天的罪惡感里。

  他們都在高樓的狂風裡搖搖欲墜,只被病床上那人的生命扯住平衡的蛛絲。

  所有人都對彼此宣告自己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準備,可彼此卻都心知肚明他們誰都不可能對結果毫不在乎。

  他們知曉這場等待很可能無窮無盡,可比起看看不見終局的無望,更叫他們心如刀割的卻是他們自己的弱小,是他們面對這一切什麼都做不了。

  他們無能為力,又無可奈何。

  時光在飛逝,枝頭的葉子綠了又黃,黃了又枯,枯了再往下落,湮滅成灰,最後覆上大雪。

  小光團的學校開了學,他按時回校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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