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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郢緊緊地握住青鈺的手臂,不讓她繼續磕頭,手背和額頭上青筋爆出,眸子漆黑入眸,藏著隱忍的怒,「你不必如此!」

  她是公主。

  無論如何,即便是因為他放棄了公主的身份,她也不應該跪任何人。

  青鈺驀地彎唇,沖他一笑,抬手慢慢將他的手拂開,嗓子輕柔:「我無礙。」

  一人做事一人當。

  無論是為了他,還是為了她自己的心安,還是為了哥哥。

  她再也不鬧了,再也擅作主張了。

  其實她並不覺得很羞恥,也不覺得難過,相反,她看見還有這麼多人在乎她,她真的感覺……特別高興。

  從前孤零零地活著,沒有人關心她,也不會有人替她著想,哪怕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需要對任何人卑躬屈膝,看著那些人畏懼她的神色,她也從來沒有快樂過。

  只有漫長而看不到盡頭的孤獨。

  甚至看見其他的女子笑,她都會覺得刺眼,她只會安慰自己:那些女人都只能依附他人而存在,而她不一樣,她手握權柄,不需要貪圖那些小情小愛,也不需要旁人的關心。

  可自我說服又如何,她終究……是羨慕的。

  她現在,活成了自己羨慕的樣子,這又有什麼難過的呢?毒.藥毒不了她的心,也奪不了她的命,更左右不了她的命運。

  青鈺雙手撐地,又重重磕了一頭。

  再磕一頭。

  連磕三下,王妃先前的盛怒已是蕩然無存,她皺眉看著青鈺,想從這個心機深沉的女子身上,看到一絲一毫偽裝的情緒。

  可性子這樣驕傲的人,會為了偽裝卑躬屈膝嗎?

  青鈺仰頭望著王妃,美目里盈著淚,波光流轉,恰似惑人的春光,卻清澈乾淨地毫無雜質。

  她用一種望著母親的眼神,這般望著王妃。

  這一回,她是真心實意的。

  青鈺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只能靠雙手勉強支撐著,她磕頭磕得十分用力,額頭已微微泛青,也正是這樣的頭疼,才讓她能保持最後的理智,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完——

  她說:「我從前傻,什麼都不懂,若不是我現在懸崖下被章郢救起,我或許早就死了。後來他將我保護得很好,無論世間如何黑暗,他只讓我看到一片光明,可那時候,我傻,我還在不斷地給他惹禍,甚至在最後,為了讓我逃命,他選擇拿性命和別人一搏。」

  她說:「我多傻啊,回長安之後,被人利用,做了三年皇帝的棋子。你們覺得我壞,是應該的,率先與謝家翻臉的是我,親手將哥哥送入宗府的也是我,我還殺了很多人,有毒.藥發作時誤殺的,也有為了達成目的不得不殺的,還有惹了我不高興,殺了就殺了的。」

  「鈺兒……」李昭允狠狠皺眉,快步上前蹲在她的面前,不讓她再說了,「這不怪你。」

  青鈺不理他,繼續自言自語:「我其實知道自己大概會是個什麼下場,不是將來被皇帝當作棋子,隨便尋個理由殺了,便是被削奪權利,嫁為人婦。」她自嘲地笑了一聲,「其實我不在乎,也沒人在乎我,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有了在乎的人,我知道他也在乎我,我不想再傷害他了。」青鈺對王妃說:「你要如何,我隨你處置,只要你讓我留在他的身邊。」

  王妃冷笑,慢慢重複道:「隨我處置?」

  青鈺臉色蒼白,額上冷汗不住地冒,含笑點頭:「是的,隨王妃處置,我……」

  話未說完,便覺眼前一黑。

  青鈺再也堅持不住,整個人往前倒去,意識陷入沉沉黑暗之前,只聽到幾聲驚慌吶喊——

  「阿鈺!」

  「鈺兒!」

  ****

  青鈺的意識沉浮在一片黑暗之中。

  渾身上下像是被車軲轆碾過一般,極為難受。

  但是耳邊傳來溫柔的低喚,來自她在乎的人,像是久旱逢寒霖,一切的絕望都瞬間迎來了煥然生機——

  「阿鈺,阿鈺。」

  「鈺兒,哥哥在這裡。」

  她活的時間不長,短短十九載,卻經歷了不少,好像過了滄海桑田,行到歸處,仍舊是在最開始的地方。

  傷口會痊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忽然堅信。

  青鈺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布置素雅的房間內,周圍藥香蔓延,她極為熟悉這個味道,是寧神香。

  頭很重,卻很清醒,她撐手緩緩坐起,聽到一道沉靜的女聲響起——

  「終於醒了?」

  青鈺聞聲抬頭,便看見王妃坐在不遠處,一邊喝茶一邊看著她。

  右臂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都是她扎出來的。

  青鈺眼神微黯,一低頭,便看見自己雙手被輕細的小鏈子束縛著,鏈子一直蔓延到床頭,顯然是害怕她毒.藥發作,再次傷人。

  她倒也不惱,只低聲問道:「王妃想要如何處置我?」

  沒想到她醒來第一句是這個,平西王妃微微挑眉,重重擱下茶盞,沉聲道:「你既然口口聲聲你愛郢兒,將來還要留在他身邊,做我平西王府的人,那便要接受府中家法。」

  青鈺心底微顫,垂在一邊的手下意識攥緊被褥,手心裡冒了汗。

  王妃眯了眯眼,「怕了?」

  青鈺鬆開手,搖頭道:「我不怕,只是我如今毒性發作,時好時壞,恐怕遭受不住刑罰。王妃若能等些許時日,屆時無論你怎麼罰,我都沒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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