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她的呼吸隨著他前行的每一步逐漸發沉,她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少年將會走到她身邊,對她說一句,「臣不適合長公主殿下。」

  的確是不適合,若沒有遇見她,他也許會一直是這風清月白的郎君吧。風吹迷了她的眼睛,宣明珠趕上前去搶先道:「我准了!我再也不要你做駙馬了,梅長生,告訴我你此刻在哪?」

  白衣少年卻對她靦腆地一笑:「醋醋,為何不要我了,我卻捨不得你。」

  奇怪呀,為何在夢中聲音也會哽咽,宣明珠著急探聽他的下落,一遍遍問他在哪,而就站在她對面的少年,似乎不能理解她的話,保持著乾淨的笑容,一遍遍回應她。

  「醋醋、醋醋、醋醋……」

  她在一聲低抑的嗚咽中慟然醒來,像一個破水而出的溺水者,弓身喘息,四顧茫然。

  並不是他的夢。

  這只是她的夢而已。

  她只是,夢到了當年令她一見傾心的小探花郎。

  為什麼,憑什麼,他能在夢裡找到她,她卻不能。

  「殿下!」

  殿外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宣明珠聽出是迎宵的聲音,掀簾下榻跑出去道:「是否有消息了?」

  驚動了在落地罩外守夜的澄兒,揉開眯縫的眼睛,著急道,「殿下您怎的打赤足,殿下回來,外頭冷!」

  宣明珠雙手大開殿門,剎那湧進的涼風吹動她的中衣,外面落雪了。

  洛陽今冬的第一場雪,在這個夢不成的清晨姍姍落下。

  「殿下,是一隻飛隼落到了府里。」迎宵雙掌合托著一隻羽毛瑟瑟的墨隼拾階上來,同時追出來的澄兒將一件大氅裹到公主身上。

  宣明珠趿上了鞋子,攏衣定晴看去,那確實是梅鶴庭養的黑隼,她在汝州行宮與上京聯絡消息時,曾見過的。

  只見這只可憐的小東西雙翅濕漉僵硬,似有凍傷,雙睛無神地躺在迎宵的掌心,奄奄一息。

  宣明珠怔了一怔,眼中忽放出柳暗花明的光,心思電轉:「洛陽才下雪,隼羽如此重的凍傷是從何處來的?信筒呢,它爪上有信嗎?」

  迎宵看著殿下發亮的雙眸,不忍心潑冷水,卻不得不搖頭,緩聲斟酌道:「沒有。殿下請想,西蜀距上京一千五百里余遠,鷹隼是不可能從那麼遠的地方飛回洛陽,也許這只是巧合……」

  「不。」宣明珠語氣斷然,接過那隻筋疲力竭的黑隼,小心呵渥著它的翅膀。

  他曾對她講過斷案之術,說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物隨主性,他若還活著,不會忍心讓她干著急,無論在哪,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傳出消息。

  她召來姜瑾令他辨認,果然姜瑾也說這就是公子養的隼,再找鷹隼房的鳥倌看過黑隼翅膀,也說這是寒雪凍傷。

  關聯對上了一半,宣明珠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有希望便是好的。雖然隼爪上無信箋,令人沒著沒落,想想梅鶴庭不是疏漏之人,如果此隼真是他放回的信號,他不會不寄上隻言片語,除非,他陷入了某種無法動作或書寫的狀況……

  宣明珠一時間猜測了許多,但她寧願往好的一面想,立即命人傳信給出發的人馬,到西蜀後多打聽一條:附近何處有黑隼出沒的蹤跡。

  而後,她將那黑隼送去了雛鳳小院。

  這件事她無法瞞著孩子們,梅鶴庭雷打不動十日一至的家書斷了,三個孩子一個賽一個的聰敏,瞞不住。

  梅豫得知後立刻要追上軍隊,要親自去蜀州尋父,被宣明珠好說歹說摁住了:「娘派出的儘是精銳,你去了不說拖後腿,他們免不得要分人照顧你。再者天寒路遠,娘也放心不下你,一個沒找回再饒上一個,豫兒體諒體諒為娘的心,我受不了。」

  而寶鴉經過一日的萎靡,看見這隻黑隼後,和她的阿娘一樣,頓時又重燃起希望。

  小姑娘精心巴意地將黑隼裝進細絨鋪就的金絲籠里,挪進她自己的小暖閣,每日餵食餵水不假於人手。

  她說得最多的話便是:「等它好起來,阿耶也回來了。」

  梅珩出主意,讓妹妹把父親夏天時送來的硃砂錦魚也挪進外屋地避寒,再把梅宅那條瘸腿的小黃狗也接到了府里。

  有活物,便有人氣兒,便有生機,寶鴉不再嫌棄小狗土了,也不嫌它長毛打綹遮眼睛,每天早中晚各捋一遍狗狗的頭毛,一邊擼一邊問九尾:「爹爹就快回來了,是不是,你汪一聲。」

  一家人懷著一個共同的期望,不是長吁短嘆的光景,而是無形的心氣擰成了一股繩。接下來能做的,便是等。

  宣明珠身上的安寧香一日比一日濃重,之前怕做夢,如今盼做夢,卻就是夜夜成空,不發一夢。進了臘月,到達西嶺的林故歸傳回了第一封信。

  信上說,他以雪崩點為中心撒開人手掘地三尺,進行了兩日一夜的搜尋,又訪察附近村落,都無果。

  宣明珠看後,神色如常地將紙條捻成團兒,沒說什麼。在旁的崔嬤嬤眼瞅殿下臉上越發沒個笑模樣,心想快有一個月了,這人若沒事早就找到了,耽擱到這會兒還活不見蹤死不見跡,只怕不好。

  她一則心疼小小姐,二則擔心殿下,泓兒澄兒倆妮子語焉不詳,崔嬤嬤不知公主和梅氏在揚州到底經歷了什麼,只是看公主的光景,恐是又上了心。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