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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文人花花腸子多得很,小爺可不吃口蜜腹劍這一套。

  一路鬥嘴到了綢緞莊,原來卻是梅家名下的商鋪,大查櫃認得少東家,忙迎出來拱手見禮。

  梅長生頷首,不多客套,「勞薛掌柜為他選幾套過冬的大衣。」

  掌柜的噯一聲,趕忙殷勤招待,商人眼尖,見此青年蜂腰窄背、鋒芒如槍,便知不簡單,笑著搭話,「這位公子好生一表人才,敢是少東家的朋友吧。」

  「不是。」言淮斷然否認。

  「對。」梅長生一本正經點頭,「是我小舅兄。」

  嘿!誰他娘是你小舅子!言淮氣得肺炸,他真心覺得梅鶴庭和從前判若兩人了,好像他殼子裡裝了個別人,臉皮厚比城牆。

  腹中罵罵咧咧,那些軍營里的糙話混話爭先恐後往嘴邊擠,卻見梅鶴庭目光倏沉,眼梢向店鋪外輕側。

  言淮不屑,「從別業出來就綴在後頭了,才發現啊。」

  梅長生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想也知有膽跟他梢的,莫過三房的人。他已經給三叔留了一線,沒連跟拔起,還不死心。

  他面上的那派閒笑之色消彌,垂睫撣了撣衣袖,「言將軍敏銳。」

  「那是,」言淮冷笑,「我還知道閣下也派人跟過我,怎麼著,打算截殺我?」

  梅長生聞言笑了,就在昨日,當他得知明珠精心裝扮只為赴言淮之約,的確動過殺心。

  可最後他還是尊重她的選擇,自己去吞痛不欲生的苦果。

  直到現在他也不敢去想,若昨晚她沒有心軟回來,他該怎麼辦。

  才出門不久,梅長生便開始想念了。

  看不見她,總沒著沒落地懷疑,昨夜會否只是一場美夢,等他回去,她會不會又變得和從前一樣讓他夠不著了。

  平生不會相思,才害相思。患得,才無一刻不患失。梅長生的養氣功夫一霎作廢,心頭髮躁,從語氣裡帶了出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言淮聽了齜牙,「這話該我說吧。」

  梅長生不跟他一般見識,衣服包好出來,他的任務便告一段落。揚州衙門那頭還有一茬兒事等著呢,早做完,早回家陪她。

  言淮瞅著他匆忙要走的身影,忽然沒頭沒腦道:「警惕法染。」

  梅長生腳步頓住,回頭。

  言淮舔了舔牙,他不是很樂意給他好臉子,但自己將遠去,阿姐交到這人手上,不能不囑咐妥當。

  「我來之前,法染國師請我去過一趟護國寺,雲遮霧罩地說了幾句話……我總覺得他有點怪。」他向梅長生胸口乜一眼,「你是不是有把柄在他手上?告訴你,提防仔細了,你怎樣我不管,倘若連累阿姐傷心,我要你命。」

  梅長生沉默。

  此事他早已想過,法染知道他取心頭血入藥的事,這一樁,是萬不能讓明珠知曉的。

  她不是那等得知有人為她捨生忘死,便會大為感動傾身相報的女子,她心裡的一桿秤黑白分明,若知道了,只會因他拿命作賭而失望,覺得自己看錯了人……

  好不容易才出現的轉機,梅長生不會讓法染給毀去。

  距離皇帝大婚還剩不到一月時間,他接下來還要去湖州益州巡撫,明珠是定要先他啟程回京的。

  法染在京城。

  迢迢路遠,他得想法子遙相牽制住法染。捱到他回了京,守在宣明珠身邊,到時任法染明謀暗策,就都不怕了。

  只是沒想到這提醒會出自言淮之口,梅長生看著對面認真的神情,微微勾唇。

  言淮被他笑惱了,揮了下手,「你當我沒事挑撥離間逗悶子呢?愛信不信!」

  「夾谷之條必用司馬,以戰止戰,雖聖人亦不免。」

  梅長生回敬了他一言,語氣不乏懇切,「然而你今時不同往日,威名已立,屠城之事能免則免。年紀輕輕,殺氣過重不好。」

  這番說教口吻,直接把言淮回了個倒噎氣。

  「用你教我。」

  次日天明,言淮催馬上路。

  宣明珠到城外長亭送他,給他帶了壺上馬酒。

  梅長生沒壞到在這當口破壞姐弟敘話,他沒來,言淮心情大暢,揚頭豪飲那壺酒。垂眸,目光瀲灩瞧著他的阿姐。

  「阿姐,恣白去啦。」

  宣明珠無別話,只有一句:「下次歸來,再為我帶枝桃花。」

  將軍馬去,氣凌霜秋。

  *

  言淮一走,沒人在身邊阿姐阿姐地喚,青塢館的人氣便寂寥起來。

  其實若想熱鬧,大可將寶鴉他們幾個領過來小住幾日,可是宣明珠一次都沒讓孩子們過來別業。

  不為別的,現在全揚州都在盯著梅鶴庭的作為,她怕別有用心的人鬥不過梅鶴庭,便朝他軟肋下手。

  雖則說公主貴裔,理應沒有膽大包天之徒傷及他們性命,但就像硯娘那檔子事一樣,不傷人噁心人,孩子們還是踏實住在梅府里安全些。

  這也是她分派三個護衛一人保護一個孩子的原因。

  梅鶴庭幾番提起,請她調回親衛保護自己,孩子那邊,他自會顧及周全。宣明珠並非信不過他,不過天底下為娘的心意都是這樣,唯此才能放心。

  梅鶴庭如今駁她的時候不多見,就為此事,兩人拗來拗去,到最後誰聽誰的,不言而喻。

  又是暮色四合,外頭似起了晚風,森森鳳尾在窗綃上搖曳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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